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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自有分寸。”
白湖幺的语气清凉平淡,双眸直望向前方。
远处那一大片青翠葱郁的树木之中,有数道人影走动。
走在最前面的侍卫大约二十人,卓离郁和卓非言走在中间,前后都有人保护着。
白湖幺望着那些人的同时,那些人也发现了他的存在。
山路上的景致不复杂,除了树木就是石头,人只要不刻意躲藏,自然一眼就能看见,尤其是大批的人,令人不得不生起警惕心。
众人走得近些了,看清山脚下那些人手中的武器,皆是大吃一惊。
“殿下,山脚下有弓箭手!”
听着手下的禀报,卓非言并没有感到多意外,“他们果然赶在我们下山之前来拦截了。”
山顶上有个必死的陷阱,那么,远处一定会有人等着听动静,爆炸声过后,打探的人前来查看,发现计划失败,必定会迅速通风报信。
所以,他也猜得到,下山不会太顺利。
对方有弓箭手,这让他蹙起了眉头。
他这边的人,没有远程攻击的武器,双方打起来,自己这边要吃亏的。
“幸好我早有准备,考虑到多种情况,临行之前,便带了些防身的物件,果真派上用场。”
耳畔响起了卓离郁的声音,卓非言转过头,就看见卓离郁从身上掏出了一个圆筒形的东西,手指在那东西尾部凸起的点上一按,‘啪’的一声——
撑起了一把铁片伞。
卓非言望着伞面,有些不可思议,伸手触摸了一下。
的确是铁,他从没想过铁片可以做伞,还能折叠收起,缩成一个圆筒状。
铁片缩起之后,乖乖地依附在能够伸缩折叠的伞杆上,按动机关之后才开启,这样的工艺,真是精湛又特别。
“伞只有一把,勉强可以给你我二人当盾牌,至于其他人,我可就管不了,自求多福吧。”
卓离郁说着,将伞把倾斜,用伞面抵挡住二人的身躯。
“七弟真是思虑周全。”卓非言的视线越过了侍卫们之间的空隙,望向对面那领头人。
白湖幺此刻的脸色,是毫不掩饰的阴郁。
“护国公心里大概很怨恨你。你毁了他的计划,你说,他会不会看在你是他女婿的份上,放过你?”
“这可说不准。”
“本宫从前以为你们是一伙的,今日才知道,原来你与他之间的关系也不好。”卓非言感到疑惑,“你们不和睦的原因是什么?按理说你娶了他的女儿,他应该站在你这边的,就算意见不合,也不至于对你动手。”
“也许他会放过我,但他肯定不会放过你。”卓离郁转头看着身边的人,面上流露出几分同情,“你此刻应该在怀疑他有野心罢?其实,他心中的仇恨远比野心要大,你不用想得太复杂,我只告诉你四个字——父债子偿。”
“他与父皇之间?”卓非言惊诧的同时,连忙追问,“他对我痛下杀手,是对父皇的报复?”
“可以这么说。父皇毒杀了他的妻子,令他痛苦多年,他隐忍多年,或许是想让父皇放松警惕,勾起父皇的愧疚与懊悔,让父皇期待他的回归,并且给予他和当年一样的地位。或许他一直在等待最佳时机,等到昭国储君成长,杀害父皇精心培育的储君,因为储君通常是帝王最看重的子嗣,你若死了,父皇会痛苦。”
卓非言深受皇帝器重,平日里也没少听从皇帝的教导,作为太子,自然是皇帝最在意的儿子。
“我知道你有满腹疑问,等脱险了之后再说吧。”卓离郁一边说着,一边转动着手中的铁片伞,“话说回来,你知道护国公的脸色为何如此难看么?因为我手上的这把伞就是他亲手制作,我用他做的武器来营救你,他心里一定在咒骂我。”
“七弟的人情我记下了,从前是我太过多疑,从今往后我不会再怀疑你,你我互不侵犯,无论何时,我都会记着你今日救我的事。”
此时此刻,卓非言自然要说一些动听的话,让卓离郁能够全心全意站在自己这一边,以防这位皇弟临时又改变主意。而他的话也的确相当于承诺,成功脱险之后绝不会反悔。
他虽然多疑,但绝非卑鄙小人,也看得清形势,卓离郁显然是不忍心让他死,前来营救他也是冒着风险的,这样的行动,足以让人打消一切怀疑,只剩感谢。
帝王家兄弟和睦虽不多见,也不代表没有。
“有皇兄这样的承诺,我今日也算没白来一趟。”
二人聊着,目光始终紧盯着对面白湖幺那伙人。
从看到弓箭手的那一刻,他们便不再前进了,而白湖幺自然不会站在原地等着他们,带领着弓箭手逐渐逼近。
“岳父大人,你是不是连本王也不打算放过?”卓离郁望着对面那一袭白衣,高声道,“你这么做,阿星会难过的。”
白湖幺闻言,冷笑一声,“你还有脸提阿星,不给我帮忙也就罢了,净给我添乱。阿星难过,那也要怪在你的头上,是你先来毁我计划,与我作对。”
“我身为卓家的人,不能容许你对卓家不利。”卓离郁面不改色,“你觉得她会认同你把太子逼进死路吗?”
“她不需要知道我的计划,我本来就打算隐瞒你们,可你偏偏还是知道了。太子出发的时候,我特意让人去齐王府外盯着,前门后门都没放过,只要你一出府,我就会收到消息,可我却一直没听见你离开的消息,我以为你在王府里,却没想到,你还是溜了出来。”
白湖幺说话时,脸色依旧没有太大变化,眼神和语气却无比冰冷,“卓离郁,我还是小看你了。”
把阿星关起来之后,唯恐卓离郁那边捣乱,他派人去看着,却依旧没有防住。
他依稀可以推测到过程,留在王府里的卓离郁是冒牌货,用来欺骗探子的眼睛,真正的卓离郁是乔装溜走了,又或者,在探子到达之前,就已经离开了。
探子对卓离郁不够了解,辨别不出真假,只要找个身形相似的人,用易容术伪装成卓离郁的容貌留在王府里,完全可以骗过探子。
“其实我很早就离开王府了,阿星独自去国公府没回来,国公府的人来传话说她要住上两天,我猜测她或许被困住了,就和手下的人迅速商量计划,留下一个冒牌的齐王在王府里,我独自前往灵山,我知道这山上一定会有你的人,所以我不能带人来,人一多反而容易暴露,只有我一个人的话,更容易避开你的手下。”
卓离郁说到此处,似是叹息了一声,“今日,是岳母大人的忌日,太子若死在今日,你心里应该很高兴吧?每年的这一天,父皇得跟着你一起怀念逝去的亲人,一起承担痛苦的记忆。”
白湖幺被猜中了心思,冷哼了一声,“你还真是心思缜密。”
话音落下的同时,白湖幺朝身后的众人打了一个手势,示意众人放毒箭。
众人齐齐抬起了手,拉弓——
“咻”
“咻”
数不清的箭,射向对面的一干人等。
卓离郁和卓非言有铁片伞作为防护,毒箭穿不过铁片伞,对他们构不成威胁。
而他们也顾不上其他人,而是毫不犹豫地后退。
“先不用管太子和齐王,把其他人解决了再说。”白湖幺望着铁片伞后的二人,唇角的笑意微凉。
他原本也没打算杀卓离郁,他不能和阿星之间有心结。
卓离郁有防身用的东西,这样也好,先把那数量半百的护卫全都解决,只留下卓离郁和卓非言,到那时他们寡不敌众,还不是任凭自己搓圆捏扁。
“我的好女婿,你以为你还能保住太子多久?”
白湖幺领着众多弓箭手,继续逼近,“看在阿星的面子上,我还能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把太子交出来。”
卓离郁慢条斯理地问道:“把他交出去,你就不跟我算账了么?”
“如果你现在就迷途知返的话,我可以不计较。”
“老白,我一点都不相信你。”
“所以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了?”白湖幺嗤笑一声,“不知好歹!”
这小子是真的欠收拾,也是真的有胆识。
几句话的功夫,卓非言带来的护卫已经死伤大半,所剩不多。
卓离郁注意到了中箭者的状况,有些箭明明就不是射在要害,明明只是射在腿上或者胳膊上,就让中箭者浑身抽搐,很快就不能动弹了。
“箭上有毒。”他以笃定的口气道,“老白是医术十分高明的大夫,不但会救人,也很懂杀人,他调出来的毒药,不可小看。”
“我们的人越来越少了,这可如何是好?”卓非言眉头紧锁,“听说护国公武艺高强,我们若联手……”
“论武功我是不会输给他的,可他那边的人一个都还没倒下,他们那么多人围攻我们,我们的下场可想而知啊。”卓离郁慢悠悠地说着,语气不慌不忙。
卓非言听着他这口气,忽然就放下了心,“七弟,你是不是还有什么后招?”
若不是有恃无恐,语气哪能那么轻松呢?
卓非言心中忽然感慨,自己当真没有卓离郁聪明。
作为皇后长子,从小刻苦读书习武,又深得父皇教导,可谓占尽了好处,若非如此,储君之位哪能坐得稳?
还有至关重要的一点,卓离郁不跟他争。他的地位不会受到威胁。
从未想过,有一天会和这个看不顺眼的七弟一起共患难。而这一次的困难,让他心里不得不对这个皇弟产生些许钦佩。
七弟再如何聪明,终究也是卓家的人,会为了卓家而考虑,不主动伤害自己的亲人,不被权势利益冲昏头脑,实属难得。
卓离郁此刻并不知道卓非言心中的想法,他的目光正看向远处,有大批人马朝这边涌来。
“皇兄不必忧虑,我们的救兵来了。”
听着卓离郁的话,卓非言顺着他的视线看了过去,只见十丈开外黑压压的一片涌来,约莫二三十名弓箭手,统一的黑色劲装,而引领着那群人马的带头人竟然是他们的父皇。
卓非言的脸色由喜转忧。
喜的是救兵来了,忧的是卓南歌的安危。
“父皇为何要亲自过来,也太危险了,要是护国公发起疯来,连父皇一起攻击……”
“不用忧心。父皇既然来了,一定是做了万全的准备,他带领的那批黑衣人,都是他的贴身死士,武力不可小看,现在的情形是护国公包围我们,父皇包围他。”卓离郁依旧镇定,“护国公不占上风。”
“可我们也不占上风啊。”
“至少情况不算太糟。”
二人说话间,箭羽已经停了。
白湖幺的手下们依旧举着毒箭,却转了个方向,面对逼近的皇帝等人。
皇帝周围的众人也摆出了拉弓的姿态。
弓箭手对上弓箭手,一旦发出攻击,必然两败俱伤。
好在,此刻没有人放箭,双方僵持着,只等领头的人开口。
“陛下来得还真是时候啊。”白湖幺望着卓南歌身后的一干人马,“怎么才带这么些人?你应该带个几百号人过来,把我的胜算降到最低才是。”
“朕之所以不带太多人来,是给你留几分脸面!人一旦多了,难免会将你做的荒唐事宣传出去,朕带来的这些死士,是经过严格培训,能够做到守口如瓶。”
白湖幺闻言,面不改色,“那我应该感谢陛下给我留几分脸面了。可惜,陛下的行为并不会让我觉得感动。”
枣红色大马上的卓南歌望着对面一袭白衣,冷峻的容颜上流露出一丝怒色。
“师弟,朕猜测过,咱们会有撕破脸的时候,可朕一直不希望这一天的到来,你刚回归朝廷那会儿,朕还以为你心中的怨恨已经消弥了,十几年过去了,你怎么还在耿耿于怀?朕给你尊荣和地位,就是为了唤起曾经的情谊,纵观满朝文武,谁能得到这样的荣幸?朕对你的宽容,就换不来你的一丝感激!”
“别说十几年,就算是过去三五十年,我也不会忘了杀妻之仇。”
白湖幺冷漠地与皇帝对视,“我辅佐你登基,你赐予我地位,这不是扯平了吗?你以为你是皇帝,我就要高看你吗?亏我当初还以为你和寻常的帝王不一样,你我之间不守君臣之礼,只有师兄弟的情谊,做师兄弟的时候,咱们是平起平坐的,发展为君臣后,我的身份比你矮了一截,所以——你就觉得自己有资格来决定我家人的生死吗?”
白湖幺似乎习惯了镇定,在这样的时刻,情绪依旧不显激动,可目光之中泄露出的,分明是憎恨。
他仿佛并不把对面那尊贵的九五至尊当回事,似乎在他的眼中,天子也没多了不起。
对于白湖幺的言辞,卓非言十分不悦。
“这护国公实在不知好歹,对父皇简直大不敬。”
卓离郁倒是十分淡定,也丝毫不感到惊讶,“你不明白,护国公是个天才,精于算计,从小天赋极高,武功、医术、机关术样样难不倒他。他有一颗七窍玲珑心,这辈子都没输过几次,这样的人目空一切,无法无天,就算是天之骄子也不会让他高看几分,他跟谁说话都是不客气的。”
“他如此有本事,若忠君爱国,必能流芳百世,可偏偏是个逆臣……”卓非言冷哼一声,“这样难以驾驭的人,无论多有才华,都不该留在朝堂上!”
“父皇对他很有感情,也很敬佩。父皇对护国公的了解远比我们要多,你眼中的大不敬,到了父皇的眼里是真性情。我从不觉得傲慢有错,平庸的人傲慢起来让人厌恶,天才傲慢,那是因为有傲的资格。”
卓非言抿唇不语。
无论护国公有什么样的理由,不效忠皇家,甚至憎恨皇家,就不能留,也不该留。
他心里是这么想的,却不知道父皇此刻是如何想的。
“师弟,朕从前以为你是一个堪称完美的人,可你对楚金月的态度,让朕看到了你的糊涂。”
卓南歌并没有把白湖幺的不敬重放在心上,只是叹了一口气,“你从来都那么精明,在感情上却是真的糊涂!从朕见到楚金月的第一眼,就知道她配不上你,她除了容貌不平凡,样样都平凡!一个任性又不讲道理的女子,她要是安分守己也就罢了,偏偏不老实,这样的人留在你身边对你不利,她分明已经背叛你了,怎么就杀不得?”
楚金月的存在,实在太影响他和白护的情谊。
作为君主,他从来不会对臣子的妻子有非分之想,他认为那是十分可笑的事情,他也不允许臣子的妻子对他有非分之想,破坏君臣情谊,这是一种罪过。
所以他让白护看清楚金月的真面目,那是怎样一个任性又差劲的女子。
被这样一个小女子弄得君臣反目,实在太可笑了。
“她如何对待我,是我的事情,哪里需要旁人来插手?你认为你就一定是对的吗?口口声声说拿我当兄弟,却丝毫不考虑我的意愿,我的人就该由我来惩罚,我同意让你来做主了吗?”
“你简直鬼迷心窍!楚金月有什么好?”
“跟我比起来,她的确算平凡,可那又怎样?有哪条国法规定,不平凡的人与平凡的人不能结合?她再怎样平凡、任性、不懂事,那也是我自己选择的,是我青梅竹马的恋人,即使她犯错,我也愿意给她改过的机会,我曾对她发过誓,不会允许任何人来害她。若我被她伤害,那也是我活该,我不怨谁,我可以亲自来调教她,轮得到谁来管?!”
白湖幺的语气逐渐变得恶劣,“无论是谁害死她都要付出代价,师兄,你也不例外。”
卓南歌呵斥一声:“所以你就要害朕的皇子,你挑选了朕看重的太子,想用他的死来消心头之恨,给予朕一个严厉的报复吗?!”
“是又如何?金月泉下有知,一定不会反对我这么做。”白湖幺唇角的笑容越发凉薄,“你杀我最在意的人,我也要杀你最在意的人,我知道你不看重情爱,从皇后到贵妃,没有一个是你真心所爱,无论我杀谁你都不会痛苦,我只能把目光放在你的子女身上,太子是你的继承人,他若死了,你必定痛苦,应该让你体验一番我曾经的感受。”
“你的计划不会得逞。”卓南歌冷声道,“金月虽然死了,可你还有阿星,你这么做,岂不是让你的女儿难堪?你应该回头是岸,不要让阿星替你担忧。”
“我的计划原本万无一失,只要太子葬身石洞,我根本就不必出现,锦衣卫那群酒囊饭袋也查不到我的头上,我又怎么会连累阿星?”白湖幺说到这,冰冷的视线瞥了一眼卓离郁,“要不是我的好女婿毁我计划,我又何必走到这一步?太子既然已经知道我要杀他,我又何必装傻充愣?我不杀他,就会被他杀,你让我如何回头?”
卓非言听着这话,并不反驳。
护国公要杀他,他的确无法容忍,护国公一旦败下来,他一定会让父皇把这个逆臣绳之以法。
“也许我今天无法活着离开此地,我不后悔,更不会求饶,即使下黄泉,我也要带上这昭国的储君,这么一来,也不亏了。”
白湖幺的话音落下,立即转身,直逼卓非言所在的方向,还不忘朝着手下吩咐,“你们先顶住,不要伤了皇帝。”
他从没想过要害皇帝,因为他要皇帝活着体验失去亲人的痛楚!他的报复是公平的,他若要杀皇帝,不会没有机会,可他一心只想杀皇帝在意的亲人。
有了他的吩咐,阿虎等人射击毒箭,刻意避开了卓南歌,攻击他身边的死士们。
卓南歌有备而来,在阿虎等人射箭时,就命令众人防守。
众人手脚利索地提起马鞍后面挂着的盾牌,挡住飞来的毒箭。
“乱箭不长眼,会威胁到齐王和太子的安全,所有人听着,用刀剑去拼杀。”
双方的人都放弃了远程攻击,统一改为近距离搏斗。
白湖幺也对卓非言出手了,而卓离郁自然不让他得逞,一边去迎接他的攻击,一边让卓非言退远。
他不让卓非言帮忙,是因为他太清楚白湖幺的实力。
他心中十分肯定,自己对上白湖幺,没有赢的把握。
也许不一定会输,但也没几分胜算,可以称得上是旗鼓相当,几百个招式都分不出胜负。
白湖幺一心要杀卓非言,只要卓非言离他太近,一个不慎就容易被他打中,所以,就应该退得越远越好。
“皇兄,你必须听我的,不要来插手,否则,我可没把握保住你。”
几丈之外的卓非言磨了磨牙,决定听从他的意见,“那你自己多加小心。”
“放心,我岳父是不会杀我的,他还需要我照顾他女儿呢。”
白湖幺听着这话,气笑了,“你若不是阿星的夫君,我就宰了你!”
卓离郁才想要说话,余光瞥见不远处有一辆马车行驶过来,马车停了之后,一男一女两道身影,从马车上下来了。
看清了那女子的长相,卓离郁当即面色一变,“阿星?!”
白湖幺听闻此话,也连忙抽空回头看了一眼,这一看,让他的脸色瞬间阴沉无比——
妙星冷是被人挟持过来的。
而挟持她的人,更是让他想不到。
他的好师弟,吴银,胳膊肘往外拐了。
只见妙星冷双手被束缚在身后,嘴里塞着布条,吴银一只手扣着她的肩膀,另一只手持银针弩,对准了妙星冷的脖颈。
他和妙星冷一出现,双方的打斗停止了。
不需要任何言语,众人的视线都看向了他们。
“姓吴的,你居然背叛我们!”阿虎怒喝一声,“你不是喜欢小姐吗?还这样对待她!”
“吴银,你什么意思?”卓离郁同样愤怒,“阿星要是少了一根头发,我就让你变废人!”
“殿下不必发怒,我也不想伤害阿星,实在是不得已而为之啊。”吴银状若无奈,“我从前跟着师兄鬼混,心中十分懊悔,此次他酿成大错,我实在不愿意继续跟着他混了,因此我决定弃暗投明,效忠于皇家,维护朝廷的安稳,不辜负家父的教诲。”
妙星冷在他手上挣扎,可惜她此刻行动被束缚,嘴巴也被堵上,只能拿冷眼瞪着吴银。
吴银的话落在卓非言的耳中,自然是个好消息。
在这样关键的时刻,挟持护国公的爱女来威胁护国公,对自己这边十分有利,眼下就看护国公的态度了。
护国公要是在意这个女儿,只能投降。
“师兄,你如此危害江山社稷,实在有愧于陛下对你的信任,你简直太执迷不悟了。”吴银数落着白湖幺,“做护国公有什么不好?钱和权都有了,你却偏偏一门心思扑在仇恨上,还威胁我帮你做事。”
“想不到,精明如我,有一天也会被你这个混账东西威胁。”白湖幺的目光如同淬了毒的剑,似乎想在吴银身上瞪穿一个洞。
他从不会全心全意相信谁,但是对于他的十二个心腹,还是有点信心的。
阿牛是力气最大,武功最高的。他让阿牛等人看着阿星,以阿牛的实力,也是难逢对手,一人打多人绝对不成问题。
可此刻的情况告诉他,阿牛败给吴银了。或许在动手的过程中,吴银用了什么手段。
他实在料不到,吴银会做挟持阿星这种事。他下意识觉得,喜欢阿星的人不会害阿星。
“我费了好大的劲,才把阿星挟持到手,我就是要拿她来威胁你,我的确喜欢阿星,可对我来说,儿女私情比不过家族利益,我吴家就是要立这个功劳,我只能割舍个人情感,今天你若杀了太子,按照国法,你全家上下皆要陪葬。我会把阿星交给陛下,让陛下依法处置,陛下失去太子,就绝不会放过你的女儿。若你愿意认罪,停止你的恶行,阿星的安全就有保障了。”
吴银的话音落下,场上一片寂静。
卓离郁看向白湖幺,“老白,你就算不为自己想,也要为阿星着想,现在的形势不容许你任性了,你应该即刻停手,父皇和皇兄看在我的面子上,应该不会为难阿星。”
白湖幺不语,转身,一步步走向卓南歌。
经过阿虎等人的身旁时,阿虎伸手抓住了他的胳膊,“主子,我们护送你逃离吧?齐王应该会保住小姐的。”
白湖幺淡淡道:“放手。”
轻描淡写的两个字,似乎已经表明了他的态度。
不逃。
阿虎松开了手。
其实他心里也很清楚,就算成功逃脱,以后也要过亡命天涯的日子,皇家的人心里会记着这笔账,小姐留下来就要承担他们的怒火,就算齐王能保住小姐,皇帝和太子大概也不会让小姐好过。
他明白这个道理,却不想让白湖幺投降。
在他们这伙人心中,首先效忠的是白湖幺,其次才是妙星冷,他们首先要考虑到白湖幺的安危。
然,白湖幺的性格说一不二,一旦决定的事情,手下的人无论再怎么劝说,也没有能耐改变他的主意。
白湖幺走到了距离卓南歌一丈以外的地方停下,静静地望着他,“对于我所做的一切,我都不后悔,希望你能明白,我此刻认输,不代表认错,放了我的女儿。至于我,要杀要剐,随你。”
他依旧从容不迫,在面对可能到来的死亡时,没有一点惊慌和畏惧。
就算输,他依然傲慢,依然平静,这一身气度落在众人眼中,无法不让人钦佩。
哪怕是最讨厌他的卓非言,此刻也赞赏他的傲然。
死都不求饶,死都不认错,死都不愿悔改!
要杀要剐随你。轻描淡写的六个字,让人感受到了他的勇敢,他的傲慢。
卓南歌望着他,脸上没有胜利的喜悦,有的只是无奈,“到了这一刻,你还是一点都不知错,你死都不会开口求朕原谅你吗?”
“不求。”白湖幺冷笑,“不要妄想我会认错,也不必给我留活路,杀了我以绝后患便好。”
他不是不生气,但他知道生气了也无用。
他不害怕,因为害怕也还是无用。
他不求饶,因为他就是如此执着。
他知道,今日他的死,可以换来阿星的安宁。
他死,太子再也没有后顾之忧,不仅如此,太子记着卓离郁的人情,也会放过阿星一马。
皇帝会念着昔日师兄弟的情谊,不会为难阿星。
卓离郁更是不用说,对阿星的情是真的,自然也会照顾好她。
他这一生不过三十几载,风光无限的日子与平淡如水的日子都体会过,还没有体会过落魄。
求饶认错,若能换来皇帝的法外开恩,在外人看来是一件幸事,在他看来却是耻辱。
他宁可痛快地奔赴黄泉。
“到此刻,你还这么执迷不悟,朕不会再给你机会了。”
卓南歌漠然地道了一句,朝身旁跟着的暗卫吩咐了一句,“给护国公赐酒。”
此话一出,众人当即都明白了他的意思。
赐酒,赐的是毒酒。
“呜!”
妙星冷在吴银手上挣扎着,似乎想要朝着白湖幺跑过去,嘴里塞着的布条让她不能说话,只能发出一阵呜呜声。
此刻空气一片寂静,白湖幺似乎能感受到她憋在喉咙里喊不出来的嘶吼,转头朝她看了一眼。
四目相对,他可以清楚地看见妙星冷眼中的泪花。
妙星冷冲他拼命摇头,无声地呐喊着——不要喝。
“阿星,今后我不在你身边,你要保重。我相信如今的你已经可以凭本事过得很好,我不需要再担心你,只是有些遗憾,来不及见到你的儿女出生。”
他说话时,已经有人端着酒杯,走到了他的面前。
白湖幺从容地接下酒杯,不再去看妙星冷,而是望向皇帝,“这毒酒的药效有多快?”
“鸩酒。很快断气,不会受折磨。”
“这倒是一个痛快的死法。”白湖幺望着杯子里的液体,毫不迟疑地端到唇边,一饮而尽。
妙星冷在他饮下酒的那一刻,昏厥了过去。
吴银扶住了她倒下的躯体,卓离郁很快就上前来,把妙星冷拉回自己的怀中,替她松绑并取下了口中塞着的布。
他看向白湖幺,“岳父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照顾阿星。”
白湖幺不语,只是静静地站在原地,等待生命的流逝。
卓非言见他坦然赴死,便也不吝啬说上一句送行的话。
“护国公,今日本宫欠下七弟一个大人情,所以我答应他,不会把你的所作所为流传出去,我不会让七弟和弟妹难堪,你死后,不会被冠上叛臣的头衔,你安心去吧。”
白湖幺依旧不理会。
卓非言也没指望他会说出感激的话。
敌人将死,他心中的憎恨自然也会随之消弥,尤其对方与父皇曾是交情深厚的师兄弟,给对方留几分面子,也是给父皇面子。
时间一点点流逝,白湖幺的身躯总算是支撑不住,缓缓倒在了草地上。
意识逐渐朦胧,他看见对面那道明黄色的身影走了过来,在他面前蹲了下来。
“十几年前你离开的时候,落下了一个东西,朕帮你保管很久了,应该还给你。”
卓南歌说着,抓过了他的手。
下一刻,白湖幺就察觉到指尖触碰到一颗冰冷的珠子,他毫不犹豫地捏住。
珠身光滑,内嵌金月,日光打在珠子上,一片淡淡的金色光华浮动。
金月明珠能够陪着他下葬,挺好。
“我此生最后悔的事,就是当初应了你的要求,入了朝堂,我本应该和金月过闲云野鹤的日子,若我不入朝堂,她就不会遇见你,也不会死,你我师兄弟,也不至于结仇,那份真挚的情谊,或许可以维持到死去。”
白湖幺缓慢地说着。
“你在怨恨朕当初拉你进朝堂?”卓南歌的脸色无悲无怒,“你的才华不应该被埋没,朕想让你风光无限,陪朕一起看这锦绣河山。”
“我的心里没有江山社稷。”白湖幺合上了眼,“只有家人……”
只有家人。
四个轻飘飘的字,落在卓南歌的耳中,让他长叹一声。
楚金月啊楚金月。
何德何能。
“父皇,护国公已死,他的这些手下们,如何处置?”卓非言询问卓南歌的意见。
卓南歌道:“自然是按照国法处置。他们参与了护国公的行动,就应该受到惩罚,看他们一个个也都忠心耿耿,应该不介意给护国公陪葬。这样罢,再留他们活几天,料理护国公的后事,将护国公与他的妻子葬在一起,丧事操办完之后,每人赐一杯鸩酒。”
“那就依父皇的意思。”
卓非言看着阿虎等人,仿佛全都散失了斗志,面如死灰,没有一个人开口求饶,也没有一个人惊惶恐惧。
他们都欣然接受赐死。
这就是护国公培育出来的勇者,个个如他一般,无惧死亡。
卓非言走到了卓离郁的身前,望着他怀里的妙星冷,“七弟,虽然你的做法正确,可弟妹未必会理解,护国公之死,她会怪你吧?”
若非卓离郁插手护国公的计划,护国公也不至于落得如此下场。
“怪是肯定的,我自会安抚,她没了父亲,我就是她最大的依靠,她终究还是会选择跟着我好好过日子。”
卓非言点了点头,“那就好。”
由于妙星冷没有参与护国公的计划,卓非言对她自然也就没有埋怨,心中只觉得,以卓离郁的能耐,一定能安抚好妙星冷。
一切尘埃落定,众人自然不必在山脚下停留。
卓南歌和卓非言启程回宫,卓离郁带着妙星冷回王府,一部分侍卫负责运送护国公的遗体以及扣押护国公的一干手下回国公府。
卓非言回到寝宫的第一件事,就是四处寻找叶冰清的身影。
他命人把寝宫上上下下搜查好几遍,也不见叶冰清。
跑了?
他气得摔东西。
很快便有宫人上前来禀报,“殿下息怒,虽然没有找到叶侧妃,但奴才发现了叶侧妃留下的书信,就压在她卧房的茶壶底下。”
卓非言连忙夺过宫人递来的信,打开一看,正是叶冰清的字迹——
我在百花园等你。
短短七个字,让他愤怒的同时又有些疑惑。
她明明能逃,却还要留书给他,说出她所在的位置,这是为何?
陷阱?
护国公已死,她只不过是护国公的一颗棋子,又能翻起多大的浪花?
卓非言毫不犹豫地下令:“准备马车,去百花园!”
……
齐王府内,妙星冷躺在床榻上,卓离郁坐在床沿边上,等着她醒来。
算算时间,差不多也该醒了。
很快地,妙星冷眼皮子动了动,缓缓地睁开了眼。
“阿星,你醒了。”卓离郁把她从榻上扶了起来。
妙星冷醒来的第一句话便是问白湖幺的情况。
“老狐狸没事吧?”
“他没事,你放心。”卓离郁帮她整理着有些凌乱的发丝,“没有人能识破我们的计划,太子没有半分怀疑。”
“太子跟你比起来,果然还是嫩了。”妙星冷淡淡一笑,“我有点渴。”
“我给你倒茶。”卓离郁走到了桌边倒了杯茶,回到床边递给妙星冷,“对了,叶冰清在隔壁的百花园等你,说是要和你告个别。”
“告别?对,她得赶紧逃,卓非言不会放过她的,她最好离开帝都,逃得远一些,事不宜迟,我得赶紧去跟她道个别,让她尽快离开,太子应该很快会通缉她,我们得帮着她躲过太子的追捕。”
妙星冷迅速喝完一杯茶,便去往百花园。
百花园的庭院之内,花叶飞舞。
叶冰清坐在桌边,桌上摆着一壶酒,一只酒杯。
听见空气中的脚步声,她抬眼,望着那迅速奔来的身影,淡淡一笑,“阿星,师父怎么样?”
妙星冷道:“他不会怎样,你不用操心他,你要操心的是你自己。你应该早点离开,何必等着跟我告别?太子如今肯定在到处找你,他不会放过你的,你得赶紧离开皇城,盘缠收拾好了没有?”
“收拾盘缠干什么?”叶冰清道,“我不打算离开帝都。”
“你开什么玩笑?不走,等着太子来抓你吗?就算他念着旧情不杀你,你也会面临严厉的惩罚,你别磨蹭,赶紧离开,我和齐王会派人护送你。”
妙星冷说着,上前便去拉扯叶冰清。
“阿星,你不要拉着我,我真的不打算走,我心意已决,你也不必再劝。”叶冰清推开妙星冷的手,“我哪都不去,你不必为我谋划。”
“你到底想干什么?”妙星冷的脸色有些沉,“难不成你还指望太子对你网开一面?别傻了,他差点葬身灵山,他的困境是你造成的,你并不无辜,因为他喜欢你信任你,所以无法原谅你的欺骗,他对你的恨,比对老狐狸还要多!”
被亲近的人算计,比被敌人算计,更令人感到气愤。
气愤之余,更多的是心寒。
“我知道。”叶冰清依旧从容镇定,一边说着,一边给自己斟了一杯酒,“我并不指望太子对我网开一面,我知道他恨我,我能想象到他的心情,他对我的失望,就像当初你对我的失望。”
一听叶冰清又提及往事,妙星冷如今已经不再怨恨,只是叹息一声,“一年前的那个夜里,也不能全怪你,其实并不全是你一个人的错,你被谢查楠忽悠着说出了联络地点,你也没想到会害了我,只能说恋爱中的女子都是傻子,况且,你并没有直接告诉谢查楠我是飞天大盗,暴露我身份的人,是老狐狸。”
“师父?”叶冰清有些错愕,“怎么会是他暴露了你的身份?”
妙星冷道:“你虽然对不住我,但我知道你不会跟我说谎,你只是说出了联络地点,对吧?谢查楠是从别人口中得知我是飞天大盗,然后去找你求证,是不是?”
“嗯。我当时也是糊涂,对他坦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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