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友珪为亳州营妓阴氏之子,朱温赴宋州平叛时奸宿阴氏月余,生下友珪。朱温返回大梁后,命阴氏将儿子送往大梁军府,而将阴氏逐出府外,多亏温妻张氏接济,阴氏才未成为餓殍。友珪长大后,得知母亲为营妓,深以为耻,从不与母亲往来。众兄弟也看不起他。
近来,朱温越来越感到力不从心。一日,朱温与宾客谈话,道:“生子当如李亚子1,我那几个儿子犹如猪狗,只有友裕较为满意,偏偏又被老天夺去生命,看来我要死无丧身之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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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李亚子:李克用之子李存勖,幼名亚子。
“未必如此。七个儿子中难道无一人能继承江山”
“老大友裕早死;老二友珪粗鲁狂暴,孤独少恩。难以服众;老三友璋贪色好淫,只醉心美女;老四友贞文弱无才,无能统军;五子友雍贪财虚荣,只醉心王宫摆设;六子友徽不问大事,只醉心搬砖弄瓦;七子友孜年龄尚幼,看不出意志。只有养子愽王友文博学多才,稍为中意,不知能否立为储贰?”
此言传入友袿耳中,急得抓耳挠腮,坐立不安。
郢王妃张氏看出端倪,询问原因,友袿直言相告。
张氏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看你能否舍得老婆。”
“此话怎讲?”
“附耳过来。”对着友袿的耳朵,张氏如此这般,这般如此地讲了一通。
“这话传出去不好听。”
“将来你当了皇帝,谁敢说三道四?”
“你怀孕怎么办?”
“放心!老东西年迈精衰,已无那个本事了。张全义的女儿虽然怀孕,却不是老东西的孽种,段明远的妹子陪他多时,并未身怀六甲。妾身万一怀孕,打胎就是,绝不会给王爷生下孽子。”
“老匹夫能看上你?”
“他的老毛病就是最爱尝鲜,越是不容易得到的越喜欢。我是他的子媳,每次朝见他,他总是色迷迷地看我,想扒灰又找不到机会。我自己送上门去,他会拒绝么?”
“如此甚好。王妃多辛苦,大事就仰仗王妃了。”
“王爷等着当皇帝吧。臣妾少不了一根毫毛,只是不要与你老子争风吃醋。将来莫忘记册封臣妾为后宫之主。”
于是,张氏每日天黑入宫,宫人只知道:张氏赶走了皇帝身边所有的嫔妃与宫女,终夜呆在皇帝寝宫,有时嬉笑打闹,有时低声喘息呻吟,不知道翁媳之间发生了何等事情。
关心皇帝继承人的不止友袿一人,东京留守、愽王友文虽远在大梁,也在随时窥测帝位。友文知道朱温与宾客的谈话。自己虽为养子,却才艺独优,处事稳妥,独得养父抬爱。在朱温诸子中,名望却在友珪之上,得任东京留守这一实职,地位高于他王。自以为皇位继承,非他莫属。但是听说张氏为乃翁侍寝,害怕假父为枕风所迷,传位友珪,心中颇为忧虑。友文之妻王妃王氏比张氏年轻貌美。机智多谋。看出丈夫心思,自告奋勇,赴洛阳探望阿翁病情,争夺阿翁,与张氏比个高下。友文大悦。
王氏到了洛阳,当即朝见。跪拜之后,道:“阿翁往日体健如牛,何以一病至此?”
“累年征战,积劳成疾,加之衰老,不复往日矣。”
“阿翁龙体有何不适?”
“头昏眼花,全身乏力。食欲不振,夜不能寐。常被噩梦惊醒。“王氏略懂医道,“头昏眼花、全身乏力”是**过渡的结果。“夜不能寐,恶梦惊醒”,是杀人太多之故。
“儿臣略懂医理,阿翁乃阴阳失调所致。儿臣也略懂推拿之术,经过推拿按摩,阿翁不用吃药,即可发挥自身潜力,祛病强身,长寿百岁!”
“真的有此功效?”
“儿臣有多大胆子,敢欺骗阿翁?如若不信,当场试验,请阿翁仰卧龙床。”
朱温躺下,王氏开始按摩。那一双纤手,按、揉、捏、击,时重时轻,从头顶到脚心,无一处不按到,即使羞处,也不略过。约近半个时辰,尚末完毕,王氏问道:“阿翁感觉如何?”他自幼学得推拿按摩之术,出嫁前为父母亲推拿,出嫁后为丈夫按摩,无不获得赞许。今日略施小技,自然使朱温满意。
“全身通泰,疾病若失。皇儿果然好本领。”
“现为白日,诸多不便,儿臣不能施展技艺。若是子夜……”
“子夜如何?”
“子夜是男女精力最旺盛之时,若男女不着衣服,推拿效果更佳。持以时日,阿翁龙体可年轻二十岁,那时阿翁鹤发童颜,体健犹如壮年,在加上--”
“加上什么?”
“阿翁可知黄帝何以在位百年,寿至百有二十,而不衰老么?只因他善于采补之术,采年轻女子之阴,补临幸所失之阳。精力只在体内加速运动,故而年高体健,老而不衰。”
“皇儿可懂此术。”
“略知一二!”
“从今夜起,就由皇儿施用此术。”
“教授此术不难,但切忌临幸年长女人。”
“却是为何?”
“年长女子经过数十年,经脉泄漏,生子育儿,体内**损失殆尽,临幸时,男子只有损失,不能采补。”
“有了皇儿,我不会再找那个半老徐娘了。”
从此朱温不再召幸张氏,而与王氏形影不离。
甫过一月,王氏即向阿翁宣布,她已怀上阿翁的骨肉。根据以往经验,这次怀的肯定是男胎。
朱温不知道王氏是带着身子来的,闻讯又喜又忧。喜的是,他以垂暮之年,尚能使女人怀孕,“老年得子,分外爱溺”,尽管儿子尚未出生,喜悦爱溺之心已经有了。但怀胎是他儿媳,将来生下后代,是皇子呢,还是皇孙?不知如何收场。
王氏撒泼撒娇,要乃翁立他肚中的孩子为皇太孙,指定友文为摄政王,辅佐太孙成长,以承继大梁江山。
朱温本不想以子为孙,但若为子,名不正,言不顺。考虑再三,只得同意将王氏腹中之子立为皇太孙,将传国宝交给王氏,连夜返回大梁,召来友文,托付后事。
立太孙之事,虽属朱温与王氏枕上密谋,但被窗外之耳听去,迅速传入张氏耳中。张氏急见友珪,道:“老东西将传国宝交给王氏,怀往东京,你我死无日了!”
友珪闻讯大惊,挠头抓耳,不知所措。张氏也一派沮丧,暗叹智谋不及王氏,白白被老禽**污多时。夫妻相抱大哭不止。
忽听一人说道:“要成大事,需早用计,难道啼哭就可以成事么?”
友袿抬头看时,原来是仆役冯廷鳄。友珪止住哭泣,呆视廷颚许久。然后拉他入别室,密谋商议。密谋未定,崇政院传敇出友袿为莱州刺史。友袿更加惊愕。
廷鳄道:“最近左前官吏督办被杀。事已万急,王爷若不早行大事,死在朝夕了。”
友袿易服简从,潜往左龙虎军营,面见韩勍。韩勍见功臣宿将无罪遭诛,正不自安,见郢王亲躬与他商议大事,受宠若惊,道:“郴王早薨,大王位犹长子。依次当立。自古废长立幼。乃取乱之道。何况舍弃亲子而立养子呢?主上年老昏庸,以致有此妄想。大王确宜早图为是。”当即拨兵五百交给郢王指挥。
友珪命龙虎兵混入控鸖军中,潜入禁中。分头埋伏。待至夜静更深,方斩关而入,径至朱温寝殿。近卫见控鸖军大至,几声惊叫。不顾皇帝安危,纷纷逃去。
朱温与儿媳王氏风流多日,身体疲倦,这夜单独睡眠分外香甜。几声惊叫,惊醒老梦,心中愤怒,穿衣而起,呼唤近卫。欲行责罚,不料呼进友珪。
朱温问道:“反者为谁?”
友珪道:“非外人,自己人也。”
朱温见友珪仗剑率兵,心中明白了**分。怒道:“我早疑你叛逆,恨不早日杀却,留为今日之患。逆贼,逆贼!你忍心害父,大逆不道,天地难容!”
友珪也瞋目道:“老贼!你杀戮**,当碎尸万段!”
冯廷鳄道:“事已至此,何须多言。”拔剑直逼朱温。
朱温绕柱而走,躲过三次剑击。他毕竟老了,近日被王氏美色所迷,不要命地发泄。以为采补延寿,岂料气血益损,适才又被友贞言语所激,心中益怒,顿时头昏眼花,跌倒在地。廷鳄上前一剑刺中朱温胸部。朱温大叫一声。痛彻心扉。一代枭雄一命呜呼,终年六十一岁。
友珪杀死乃父,又率兵追赶王氏。王氏尚未走远,被友袿追及,一刀杀死,夺回传国玉玺。再返回皇宫,托言乃父颁发伪诏,责令马步军都指挥使朱友贞诛杀友文,友贞不问真假,诱入友文,将其杀死。
朱友珪弑父篡位,转眼就是半年。友珪朝祭太庙,回朝后接受群臣祝贺,继至圜丘,祭祀社稷之神。宣布改元风历,大赦天下。
朱友贞已代友文为东京留守,风历初加检校司徒。
驸马都尉赵岩赉诏到东京传达敕令,友贞设宴于密室。慰劳赵岩,酒过三巡,友贞道:“你我甥舅至亲,不妨直言:先帝升遐,外界传说纷纭。郎君供职内廷,当知真相。究竟是何变故?”
“大王即使不问,也当直陈。先帝无故遭弑,首恶实为嗣君一人。内臣无力讨伐,全仗外镇效力。”
“我早怀疑此獠为恶,可惜缺少明证。我也欲联络外镇,首义讨逆,但恐无人响应,最终失败,奈何?”
“今日掌重兵、握大权者,莫过魏州杨师厚。近又加为都招讨使。只要他振臂一呼,晓谕内外军士,大事可定。”
“此计甚妙!”于是约定:赵岩在内阴结大臣,友贞在外联络方镇,内外协力,共灭友珪。
宴毕,友贞即遣能言善辩的心腹小校马慎交赴魏州,向杨师厚道:“郢王弑父,大逆不道,天下共知,均王为先帝爱妃张氏亲子,最能体察先帝心意,先帝早有嘱咐,托付大计。今众望共属大梁,明公若首旗起义、立下大功,正所谓千载一时也!”
杨师厚无大野心,并不关心朱温死因,也不关心谁当皇帝,他只关心自己的权利大小、地位高低、地盘宽窄、财物多少,因此对马慎交的话并不动心,犹豫道:“天雄地域狭小,人少地贫,大军一动,财力难以支持。”
马慎交道:“均王有言:事成之后,给五十万缗犒军费。”
师厚仍在犹豫,向身边从事道:“我与郢王君臣名分已定,郢王又授我招讨大权。我无故改图,国人将如何论我?”
马慎交道:“郢王以子弑父,是为元凶;均王为君为亲,是为忠义。明公若置身事外,他日均王事成,追问明公,明公将何言以对?”
师厚不敢自决,召集将佐问计,道:“郢王弑父叛逆时,我不能入都讨伐。今均王约我起兵讨逆,可以行得么?”
众将无言。只有一将答道:“郢王亲弑君父,是谓逆贼;均王兴兵讨逆,是谓忠贞。奉义讨贼,正合大道。明公英明,怎能与乱臣贼子做君臣?若他日均王破贼得国,请问明公将何以自处?”
众将听了这一番言语,也纷纷表示:愿与均王一同讨贼。
师厚道:“我是非不明,几误大事。今得良言提醒,我当为讨贼先驱。”
即遣马慎交回汴,报告均王,请均王静候佳音。又派小校王舜贤潜往洛阳,与龙虎统军袁象先商定,以里应外合手段取洛阳。
暂住怀州的龙骧军遭友珪围攻,派人至魏州和大梁求援。友珪见龙骧军四处活动,害怕引起大事变,改剿为抚。令龙骧军回洛。友贞遣人向龙骧军道:“龙骧军率先叛乱,天子对你们恨之入骨,你们一回到洛阳,即悉数坑杀。均王不忍看你们遇害,特来告知。“因此龙骧军拒不受命。
大梁军卒受到龙骧军鼓动,成群结队,到留守府前,跪求生路。友贞拿出事先草拟的友袿伪诏,令军卒传阅。军卒见伪诏中有“龙骧军叛变朝廷,四处蛊惑人心,十恶不赦。今命东京留守朱友贞、都招讨使杨师厚,将龙骧军细作与大梁、天雄军从乱者尽行坑杀,不得有误“等语,士卒义愤填膺,将校垂泪,跪求友贞救命。
友贞道:“先帝与你等经营社稷,垂三十余年,千征万战,才有今日,不意奸贼横生逆谋,先帝尚落入奸计,你等何处逃生呢?“说毕将众人领入大厅,向着朱温巨像跪拜,且拜且泣,众人随之泣拜。
友贞唏嘘道:“郢王残害君父,天地难容;又欲尽坑亲军,十恶不赦。诸君若能亲赴洛阳,擒获逆贼,告谢先帝,就可以转祸为福了。”
军卒高呼道:“均王说得有理!打到洛阳,擒获逆贼!”
友贞见群情激昂,便命发放兵器。众军卒得到兵器,无不欢呼雀跃,高呼“均王万岁!”数千乌合之众,熙熙攘攘涌向洛阳。友贞使人乘马通告赵岩等人。
赵岩、袁象先夜开城门,放入大梁与魏州军卒,会合禁军,涌向皇宫。
友珪仓促闻变,急谐妻子张氏与冯廷鳄出逃。来至北城楼下,正欲越城逃跑时,后边追兵已近,“不要放走弑父逆贼”的呼声不绝于耳。友珪自知不能脱身,命冯廷鳄杀他夫妻。冯廷鳄先杀张氏,后杀友珪,最后自杀。
朱友珪虽然只当了八个月皇帝,总算圆了皇帝梦,临死无怨无悔。张氏有些遗憾,白白侍奉糟老头子多时,却未能戴上皇后的凤冠霞帔。
友贞杀了友袿,当上了皇帝,宝座尚未坐稳,又来了夺位者。
夺位者是康王友敬。友敬原名友孜,是友贞的幼弟,友贞即位后刚被封为康王。
某夜,友贞自思,自己威武不如先父,智谋不如先母,怎样巩固江山,愁得他辗转难眠。正在愁思,忽然宫门响动,他抬头一看,宫门大开,走进一个人影,他立即披衣起床,手执宝剑,跣足隐身床后。刺客径直走到床前,举刀猛砍床上,见是空床,知道上当,回头就走,友贞赶上一步,挺剑就刺,刺客受伤,倒地呼痛。室外又有杂乱步声远去。友贞庆幸,未逃出殿外,否则顶遭毒手。愤恨之余,对刺客再刺一剑,结果了刺客性命。
友贞找来从人,有人认出,刺客是康王友敬的门客。友贞遂下令逮捕康王友敬。
旋即,友敬押到。友贞亲自审问。
“我刚封你为康王,为何派刺客行刺于我?”
“我天生重瞳,相者以为帝王之相。我以为二哥之后帝位应归于我,不料帝位落入你手。若不行刺,何时能轮到我手?”
“你我同胞兄弟,血浓于水,何以不顾亲情,血腥相见?”
“二哥友珪难道不是你的兄长,何以置之死地而后快?”
“庶人残害君父,天命不容,人人得而诛之。”
“你不顾亲情,杀害兄长,难道也是上天之命么?”
“你为何不待以时日,等我百年之后,兄终弟及呢?”
“那时。你又传子不传弟了。”
“你还有何说?”
“二哥杀父,你杀二哥,我杀你,父子兄弟互相仇杀,强者为屠夫,弱者为鱼肉,自古如此。天不佑我,唯死而已。更待何言!”
于是,友贞下令处斩。
于是,一颗血淋淋的人头,挂到皇宫门口上。
正是:赌博天命争皇位,输掉头颅不皱眉。
未知后事如何,后文自有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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