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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大埜两眼发光,心“突突”直跳,忙举盏敬酒。
“梦质,你是不是以为,你上计时优叙,得以擢言官,是高相赏识你?”他用手指一敲桌子,“错!”顿了顿,道,“是我求江陵相公在高相那里为你美言,方得正果。”
曹大埜楞了一下,忙躬身作揖,又举盏敬酒。暗忖:若果如此公所言,何以一直未提及,延宕至今又说出来?
曾省吾又道:“梦质,你以为高相权势熏天,人不敢碰吧?”他又一敲桌子,“错!”
“错?”这次曹大埜有些不信,伸着脖子问。
“梦质听说了吧,前两天,高相上本言阁臣五日一视太子学,皇上大怒,说不意高先生对太子如此疏慢!御笔钦批,要阁臣每日轮流一员看视。看出来吧,皇上并非像朝野传闻的那样信任高相!”曾省吾一脸神秘地说。
“喔?”曹大埜小眼睛里,闪出惊异的光芒。
“梦质,你听说了吧,有人道高相有干才,执政不久,中外事骎骎就理,太平功业,旦夕可致!”他又一次伸出手指,重重地敲在桌面上,“错!”
曹大埜既觉好笑又觉吃惊,抿嘴不语。
“高相复出,就干了两件事:报复徐阶,赶走同僚!”曾省吾轻蔑地说,“事实摆在那里呢!徐阶三子被逮了吧?陈、赵、李、殷四阁老致仕了吧?他整天忙乎这些,惟江陵相公埋头做事。”曾省吾盯着曹大埜问,“你说高相做了什么正事?开胶莱新河吗?这倒是他想干的,可江陵相公略施小计,他就没干成嘛!”曾省吾得意地说,又自问,“除掉汉奸赵全、封贡互市?这件事,完完全全是江陵相公一手做成!不瞒梦质说,办这件事,江陵相公三计只用其一,而已!”
曹大埜惊诧之余,悟出了曾省吾的意图,道:“侍郎大人对学生有何吩咐?”
曾省吾伸长脖子,压低声音,道:“梦质,皇上病重,闻得高相的门生们却在张罗为他大摆寿宴,简直是目无君父!一旦寿宴开办,望梦质仗义执言,上章弹劾!”
曹大埜“嘶”地吸了口凉气,嗫嚅道:“这……”
“高相大奸似忠,实则大不忠也!”曾省吾愤慨道,“太子出阁讲学,他疏慢至甚,大不忠一也!皇上病重,他大摆寿宴,大不忠二也!圣躬违和,他昨日闻巡边御史禀报辽东备战情形,竟露出笑容,大不忠三也!杨博本为冢宰,高相既上本将其荐起,又把着铨政不放,欲使天下只知首相而不知皇上,大不忠四也!张四维…”
“等等!”曹大埜伸手拦住曾省吾,不解地说,“新郑相公三番五次请辞兼职,皇上不允,还奖赏他,朝野都说,他若再辞,就是变相讨赏哩,安得说新郑相公把着铨政不放?”
“书生之见!”曾省吾责备道,“弹章只要这么一说,杨博会感激你,杨博掌吏部是早晚的事,你替他说话,他自会酬答。”又照着他的思路继续说,“昨日,吏部提请起复张四维,这张四维才被弹劾回籍不过月余,何以又起?他贿赂高相一千金呐梦质!高相嘴上说肃贪,自己却大开贿门,此大不忠者五!”
曹大埜又吸了口气:“闻得新郑相公片纸不入,他安得受贿一千金?”
“书生!到底还是书生!”曾省吾用手指点着曹大埜道,“你是言官,言官可风闻而奏!既然你听到有这么个传闻,自可上章!这是你的本分嘛!”
曹大埜心惊肉跳,缩了缩脖子,为难地说:“这……”
曾省吾举盏一饮而尽,抹嘴道;“梦质,你是自己人,不妨直言相告:目下皇上病得很重,”他四下扫视一番,低声道,“乃是不治之症。”抬头又警觉地扫视一圈,继续说,“孟冲呆头呆脑如同木偶,厂公冯太监在内主事,而他和江陵相公已结为兄弟,冯太监就是张相公!二公已决计逐高!”
曹大埜目瞪口呆,怔怔地看着曾省吾。
“高相视祖制如无物,江陵相公为社稷计,不得不如此。”曾省吾解释道,“里应外合,胜券在握。梦质,你做了先行官,江陵相公当国,必以督抚相酬!”
曹大埜脸上的肌肉跳个不停,心潮澎湃,面色通红,端起酒盏顾自饮干,道:“学生惟侍郎之命是从!”
“呵呵呵!”曾省吾突然冷笑起来,“梦质也可把今晚我会你之事向高相告密请赏。”他轻轻敲着桌面,“只可惜,高相一向厌恶不磊落之人,你若告密,不惟不会有赏,恐要被冷落几年嘞!”说着,“哈哈”一笑,伸过脑袋,露出惊喜的表情,“而梦质若帮了张、冯,那就是立了奇功,必有大酬!”
曹大埜又是一阵激动,须臾,忐忑道:“侍郎大人,只学生一人,恐势单力薄。”
“不会!”曾省吾一拍胸脯,“必能形成攻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