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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霜波道:“见过,这位吉祥大师的剑术另辟蹊径,有超凡绝俗的成就。”
罗廷玉道:“在下不慎夸下海口,说是三日之后,可使吉祥大师无能在我刀下走上十招,因此之故,竟惹出了一番麻烦。”
秦霜波顿时现出大感兴趣的神情,问道:“惹出了怎么样的麻烦?”
罗廷玉道:“端木小姐已答应下这个三日之约。”
秦霜波道:“这样说来,你们大概是在地点上发生了问题了?”她一语道破,在场之人,无不深为佩服。詹先生用手肘碰一碰旁边的阎充,低声道:“阎兄,这位剑后的智慧,你看怎样?”
阎充道:“厉害,厉害,兄弟情愿转战三千里,辛劳十年,也不愿意碰上她这等对手。”
詹先生道:“但形移势改,本庄有了端木小姐的话,便毋须忌惮剑后的智慧了,问题只在武功方面,看看如何能克制得住她就行啦!”
阎充心中想道:“这事谈何容易。”
口中却说道:“不错,以端木小姐的才智,必有超世绝俗的计策,可以克制秦仙子。
”
詹夫人插口道:“不错,除了老庄主亲自出手之外,天下间恐怕只有端木小姐一个人,能够与剑后和罗廷玉他们分庭抗礼了,我们只看她不费吹灰之力,说拿下了剑后、武当掌门、少林高手等人,即可确信她真有这等能力。”
这话触动了詹先生的灵机,他沉吟道:“端木小姐这一次对付罗廷玉,显然失手,因此,她只有答应随同罗廷玉而去之势,莫非此是克制罗廷玉的机会,她总得想法子反败为胜啊!”阎充也恍然点头,道:“这话大有见地。”
后面突然传来讯号,他们回头望了望,曙光之下,只见雷世雄站在丈许外的树下,那神态一望而知刚刚经过长途奔驰而赶回来的。在他身后,影绰绰站著三五个人。
詹氏夫妇和阎充赶快走过去,行礼见过雷世雄,詹先生便迅即把经过情形说了出来。
话一说完,恰恰听到端木芙说道:“假如秦仙子姊姊答应负责我与同行之人的安全,并且不超过五天时限,把我送回独尊山庄势力范围之内,我同意带了吉祥大师,走这一趟。”
罗廷玉重重地哼了一声,端木芙微微一笑,道:“罗公子,万一你不但没在十招之内赢了吉祥大师,甚且伤在他剑下,奴家安全之责,自是唯有秦仙子姊姊可以担承,你说对也不对?”
秦霜波道:“好,我答应担承此责,但我也有一个条件,要你答应。”
端木芙道:“假如姊姊所提的条件,超出小妹能力以外,那就得恕小妹说出推托之言了。”
秦霜波心想:“好聪明的丫头,预先封住了我要求释放武当程老真人以及广闻大师他们之路。”
当下说道:“昨夜里宗旋兄与我一道前来,如今我若是恢复自由,自然也该有他一份,端木小姐你说对也不对?”
端木芙沉吟一下,道:“姊姊的话很有理,恕小妹告退片刻,马上就有回音。”
罗廷玉峻声斥道:“端木小姐站住,你最好不要妄动。”
他发话之时,阵阵森寒强烈的刀气,已淹没了端木芙、崔阿伯,使他们心寒身冻,果然不敢举步。端木芙深深吸一口气,这才说道:“罗公子竟是拿奴家当作人质么?”
罗廷玉冷冷道:“不错,假如不是在你布下的阵法之内,在下便不屑使用这等手段了。”
端木芙道:“罗公子本已泯去动手之意,何以突起杀机,竟大有不惜杀死奴家的决心?”
罗廷玉仍然冷冷道:“此一时也,被一时也,时势不同,应付的手法当然也是两样了。”
端木芙道:“罗公子可能告我形势有何不同么?”
罗廷玉虎目中射出奇异光芒,迫视著这个黄衣美女,道:“是不是严无畏亲自到了?”
端木芙讶道:“罗公子如何有此一问?”
罗廷玉道:“在下问你是也不是,你爱答就答,不要反问我。”
端木芙毫无惧色,美眸中也射出异乎寻常的光采,看起来生气勃勃,青春焕发,而又含蕴著一种热情。她道:“就算是老庄主来了,便又如何?”
罗廷玉默默的凝视著她,但觉一股奇怪的感情,使他满腔杀机几乎泯灭,但理智又告诉他,万万不可表显出一点这种心思,免得为敌人利用,以致失去了这个脱险的机会。
因此之故,他的面色仍然严厉如故。端木芙忽然软化,说道:“好吧,我告诉你,雷大庄主恰恰赶了回来,但严老庄主是否已亲自驾临此间,则不得而知了。”
罗廷玉道:“那么依你的猜想呢?”
端木芙道:“罗公子莫要迫人太甚,奴家已经节节退让,在今日形势之下,你应该感到满足才是。”
罗廷玉点点头,道:“那么咱们走吧!”
端木芙道:“你们不坚持释放宗大侠么?”
秦霜波淡淡道:“我们出了这处树林再说。”
她当先走去,宛如轻车熟路,识途老马,端木芙、崔阿伯在罗廷玉宝刀押迫之下,举步走去。杨师道一挥手,率了那六个年青高手,拥得上来,与罗廷玉会合,结成阵势,迅即向林外走去。转眼间已出了树林,但见朝阳遍照大地,近处是绿草如茵,远方是黛山含烟,使人感到十分宁恬平静。然而林外这一小群人,正在人海中的爱恨生死中打滚挣扎,他们甚至没有时间体认各自所扮的角色。
罗廷玉高声道:“端木小姐,你若是把宗大侠释放出来,咱们就可以动身,履行那三日之约。”
端木芙回头向树林吩咐过速速把宗旋带来之言,便回过头来,仔细端详这个有“刀君”
之称的罗廷玉。在树林内,詹先生夫妇和阎充等,猛可发现在雷世雄身后的数人之中,有一个相貌威严,神情阴鸷的老者,正是独尊山庄老庄主七杀杖严无畏,忙忙上前恭敬见礼。
雷世雄回头道:“师父,端木小姐随罗廷玉等人而去,如入虎穴,弟子期期以为不可。”
严无畏不作声,一直用心聆听端木芙和对方的说话,直到他们出林去了,才皱了皱眉头,说道:“罗廷玉拿著刀对付端木小姐,心难两用,因此之故,识破了咱们师徒赶到之人,必是那个杨师道。”
雷世雄等人都恭容聆听,不敢插口。严无畏又道:“此子才智内敛,深藏不露,究竟有多大气候,竟使人无从测度,因此之故,本庄得集中力量,对付此子,务期先取他性命,使罗廷玉失去右臂。”
雷世雄道:“既是如此,咱们自然须得先以这杨师道作为第一目标,至于如何下手之法,假如师父没有特别的命令,弟子就请端木小姐设计。”
严无畏道:“你错了,端木小姐不但不会杀他,反而会暗中维护此人。”
雷世雄猛可一惊,道:“她何以会这样做?”
严无畏傲然一笑,道:“她放过杨师道之心,正如为师前此放过了罗廷玉一般,都是在内心中发出敌手难逢之感,所以她会让杨师道暂时活著,以便有机会与她各施奇谋手段,争个高下。”
众人都不敢不信,却又感到这道理难以置信。严无畏又道:“然而她的心情,对于老夫对付罗廷玉之举,微有妨碍,因此之故,世雄你不必通知她,尽你之力,先狙杀了此人。”
雷世雄点点头,道:“师父还未示知是否准许释放宗旋,以及是否让端木小姐与罗廷玉同去?”
严无畏道:“端木小姐本身武功虽然有限,但她才华冠绝当代,自保有余,不必过虑,同时她此举对你有益无害,为师指的是感情方面,换言之,她如若重返独尊山庄,那就必是你的人,决无贰心了。”
他等如表示他允许此事如此进行,当下便有手下前去释放宗旋,雷世雄沉吟一下,道:“然则师父话中之意,竟是也包含有她一去不返的可能在内了?”
严无畏道:“但她如是这样做,则妾身分明,本庄亦可以不再忌惮,放手去做了。”
雷世雄面上不露声色,但心中却暗暗叹一口气,忖道:“假如我是女人,面临抉择,也定当选中罗廷玉无疑,至少他年少英俊,声誉高隆,武功又复强绝。”
他越想就越感到自己在这一场情海之战上,已经遭遇到无可匹敌的对手,其结果非败不可。转眼间一个白衣卫士押了宗旋出来,雷世雄过去吩咐了一声,那霜衣卫士便将宗旋一直送出林外。
宗旋恢复自由,上去与秦霜波、罗廷玉等人见礼道谢,端木芙高声说道:“我们走吧!”
罗廷玉颔首道:“三日之约,转眼即届,本人可真得小心准备一下。”
大夥儿转身行去,走了数里。吉祥大师突然向端木芙说道:“端木小姐,贫僧没有同行的必要,再说贫僧也须找个地方,蓄养体力,准备应战。”
众人都停步看着他们,端木芙道:“不错,你本无同行的必要,但须届时通知你前赴某处地方即可,但我却要你同行。”
吉祥大师道:“小姐之令,自应遵从,但贫僧是个方外之人,性喜清静,似这等江湖上的恩怨杀戳,实非贫僧所宜介入。”
杨师道冷笑一声,道:“大师此言差矣,须知江湖恩怨,易沾难分,大师想从此跳出了是非圈外,只怕不是那么容易之事。”
端木芙白他一眼,道:“这是我的事情,何须杨先生多劳伤神。”
杨师道面色不改,道:“这就是江湖恩怨易沾难分之处,目下这位大师与敝上大有关系,在下自然可以插口。”
秦霜波突然开口道:“吉祥大师,你原来当真是在西湖灵隐寺礼佛修行的么?”
吉祥大师道:“是的,贫僧在灵隐寺已修行了三十载以上,诸位如有所疑,不妨到灵隐寺去打听打听。”
秦霜波道:“这样说来,那一位支林师傅也当真是你的高足了?”
吉祥大师道:“支林年方十二之时,便已随侍贫僧,如今已是四十出头之人,除了贫僧之外,没有第二个师父。”
秦霜波道:“那么我试猜一猜,大师不想与我们同行,恐怕与令高足有很大的关系,对也不对?”
吉祥大师道:“秦仙子这话似乎没有根据。”
秦霜波正要开口,忽然听到一阵急匆的步声,紧接著一条人影从树后转了出来,竟是那支林僧。罗廷玉等人还是第一次见到此僧,但见他长得黧黑粗健,看上去比吉祥大师似乎还老些,也没有吉祥大师这等阴柔文静的风度。
他大步走到吉祥身边,道:“弟子真耽心赶不上师父。”
吉祥大师著他见过罗廷玉等人,秦霜波向罗廷玉道:“这一位大和尚的剑法已得真传,我亲自见识过,因此我真佩服严无畏前辈,如何能网罗得这等高手助阵?”
罗廷玉道:“严无畏乃是一代枭雄,在下与他虽是不共戴天的仇敌,但私心之中,仍然对他的雄才大略,极感佩服。”
杨师道突然大声道:“端木小姐,假如吉祥大师不愿同行,咱们取消了这一场较量武功之约,也未尝不可。”
端木芙道:“听杨先生的口气,似乎疑心奴家故意作此安排一般。”
杨师道微微一笑,道:“在下岂敢认定是小姐的设计,但此地距那树林只有数里之遥,而且地势低下,四周皆是丘陵榛莽,正是伏击狙杀的最佳地点。”
端木芙四眼一望,心中一惊,忖道:“这杨师道胸中所学,甚是渊博,兼之才智过人,心细如发,真是我端木芙的一大劲敌。”
此时她忽然触动灵机,淡淡一笑,道:“依先生之见,便当如何才是?”
杨师道道:“在下说出来,只怕小姐未必同意。”
端木芙道:“奴家一定同意,你即管说吧!”
杨师道惊讶地瞧她一眼,但并不询问,说道:“在下打算迅速趱行,却不许诸位探询所去之地。”
端木芙点点头,道:“那么走吧!”
奇怪的是吉祥大师这刻亦不提出反对,当下一行十四个人,折转方向,迳投西北急行。
不过队伍出发之时,杨师道曾对排列位置加以干涉,最前面领队的是罗廷玉,其次是潘大钧等六名高手布成一个菱形队伍,杨师道本人居于此阵之中,后面是端木芙、崔阿伯、吉祥大师师徒,最末则是宗旋和秦霜波。
从这个队伍看来,杨师道显然自知相当危险,是以布阵防御,以罗廷玉攻坚,以秦霜波断后。任何人细细分析这等阵势,都深信独尊山庄决计不会有此举动,这是因为一则端木芙在此一队伍之中,二则这个队伍拥有超等高手达三人之多。通常来说,罗廷玉和秦霜波走在一起,就算是严无畏亲自率人侵袭,也得三思而行,何况目下尚有宗旋及杨师道等人?他们在崎岖而树丛甚多的区域穿行,这种情形的路程,倘有六七里之多,但此一方向,已是最短的路程了,假如向别的方向走,地势将越发险恶。
他们才走了十余丈,端木芙高声道:“杨先生,奴家有几句重要的话,要跟你说,但我们可以边谈边行。”
杨师道一时之间,测不透她有什么话要说,是以不敢大意放过,当下发出号令,那菱形阵立时现出通路,让端木芙及崔阿伯进入。
端木芙与他并肩而行,淡淡一笑,没有作声。杨师道等了一下,才问道:“小姐不是说有所见教么?”
端木芙道:“杨先生好说了,奴家一介女流,如何敢这般托大。”
杨师道道:“然则小姐其实没有什么话赐教在下么?”
端木芙道:“那倒不是,奴家甚愿向先生请问一声,在你心中,奴家算得算不得是一个劲敌?”
杨师道沉吟一下,才道:“小姐此言含意深奥,似乎不仅止是这话表面的意思而已,可惜在下愚鲁,一时未能测透。”
端木芙道:“那么你单单回答我这一句问话好了。”
杨师道道:“在下纵然竭尽才智,也难以与小姐匹敌,内心中自然是以小姐作为无上劲敌了。”
端木芙道:“果然不出我之所料,奴家大胆再进一步臆测,那就是在杨先生的心目中,甚至可能把奴家当作目前的唯一劲敌,对也不对?”
杨师道点头道:“下错,以目前来说,小姐正是在下心目中,唯一的劲敌。”
端木芙淡淡一笑,道:“奴家果然猜中了,正因如此,奴家才特地前来提醒你一声,你目前的劲敌,其实并不是我。”
崔阿伯也听得莫明其妙,忍不住插口道:“小姐这话不觉著与情理不合么?”
端木芙道:“当然是听起来有点使人觉得奇怪,这才是高出于常人一著之处。”
杨师道深深吸一口气,说道:“在下虽是若有所悟,但假如端木小姐坦予赐告,那就更为感激。”
端木芙道:“这又有何不可,奴家的意思是你我两人,在当今之世,虽然可以各竭才智,拚个高下,然而事实上当世之间,还有一个人大堪在行军布阵,以至设计斗智上面,与我们激斗的,这个人杨先生自然也很清楚,就是独尊山庄的严老庄主了。
”
崔阿伯瞠目道:“小姐岂能以老庄主充作心中的假想敌手?”
端木芙道:“他若是算计我,我自然不能束手不理,因此之故,我不能不警告杨先生一声。”
崔阿伯越听越糊涂,问道:“假如老庄主算计你,却又与杨先生何干?”
端木芙道:“当然有关系啦,因为严老庄主分明是想狙杀杨先生。”
崔阿伯道:“如是这样,那就谈不到算计你了,是也不是?”
端木芙道:“他自然是在算计我,因为此事他不让我知道,意思是怕我不赞成,所以迳行下手,等到木已成舟,我也无可奈何了。”
杨师道道:“只不知严无畏何以会认为小姐反对狙杀在下之举?”
端木芙笑一笑,道:“这一点不便奉告,杨先生自己花点脑筋吧!”
她停了一下,接著又道:“假如我不是在杨先生身侧,相信这刻早就发生了这种暗器狙击之事了,如若千弩齐发,再加上一些淬毒暗器和火器,四面夹攻,想取杨先生性命,谅亦不难。”
杨师道出了一身冷汗,忖道:“不错,假如我是严无畏,也一定先行狙杀了罗公子的最得力手下,以我们目前实力之强,只好施展狙击暗杀的手法了,但端木小姐何以维护我呢?”以杨师道之智,当然不会误会端木芙爱上了他,但除了这个理由,他实在想不出别的道理了。
一路上甚为平静,全然没有一回应人:续上发言时间:1998六月08日,05点58分05秒丝风吹草动。走了十多里,已走上大路,那带头的罗廷玉,却迳自舍下大路,落荒而行。这一行十余人,抄近路又走上了官道,来到一处,道旁有几间店铺。罗廷玉领先走入一家酒肆,占了四个座位。
罗廷玉、秦霜波、宗旋三人在一起,端木芙、崔阿伯和杨师道在一起,吉祥大师师徒是一座,余下六人又是一桌。这等安排,自然是别具用心,乃是杨师道暗中通知罗廷玉的。
杨师道未入座以前,独自在酒肆外面,以独特的秘密方式,听取收集了一些情报。
原来他们第二度踏上官道时,杨师道已和手下们取得连络,从此行去,一路都在己方布置之下。独尊山庄之人,不论是想用暗杀方式,或是大举明攻,都将遇到强大无伦的阻力。
他入肆所收到最后的消息是:这间酒肆的两个伙计,其中之一似是炼过武功之人,来路不明。
杨师道暗自想道:“独尊山庄在全国各地势力极大,这等大道通衢的酒肆,受到他们的控制,并非奇事,以目前的情势而论,独尊山庄察觉木城人手既多且强,无法派人伺机狙杀我们,那么一定转过念头,改用阴毒手段对付。”
他的目光扫掠店内的两个伙计,有嫌疑的一个叫做老崔,果然举止矫健有力,不似平常之人。杨师道心中冷笑一声,又想道:“照现下的形势和时机,自然是用下毒的方法最妥,如是寻常毒物,我杨师道还不在乎,但严无畏乃是当今第一枭雄,所用之药,定是高手也难当得的。”
他咀边泛起了一丝微笑,迅即从囊中取出一个小瓶,打开了倒出一颗丹药,吞入腹中,一面忖道:“我这粒聚毒丹能把天下任何至毒之物,聚集一起,能化则化,如其无法化解,两个时辰之后,可从粪便中排出体外,如今我先行服了药,就算严无畏本事盖世,能弄到极毒的药物,一时之间也莫奈我何。”
直到这时,他才踏入酒肆,眼见端木芙和崔阿伯坐在一起,便走过去,施了一礼,说道:“端木小姐,在下承蒙爱护,暗中相助,心中感激之极,目下尚在路上,在下觉得仍然依靠小姐庇护为妙,只不知小姐会不会见怪在下贬低了你的身份?”
端木芙简单地道:“杨先生请坐。”
杨师道坐了下来,转眼一看,道:“此地距市镇尚有一段距离,行踪之人,很多都在此打尖,无怪生意如此之好了。”
端木芙道:“虽是如此,我看此店所赚也很有限。”
杨师道心中微诧,想道:“她分明是点醒我注意此店用上两个伙计之事,也无疑是指出其中一名伙计,可能是独尊山庄之人。”
但他故意装出不解,道:“小姐对这一行不大熟悉,所以以为他们所赚有限,其实饮食这一行总有三成的利润,如以此处位置而言,纵是比城里略贵一点,也是应该,客人决不会见怪,因此之故,以这儿的生意来说,一定很有赚头。”
崔阿伯也点头道:“杨先生说得不错,我刚才随口问过价钱,虽是不比城里价贵,但也绝不便宜”
正在说时,酒菜已经端了上来。那伙计还在每人的中给斟满了酒,杨师道举起酒,说了一声“请”已送到唇边。
端木芙似是没有听见,目光垂视酒,她既没有表示,杨师道可就不便自饮了,当下道:“端木小姐,在下敬您一。”
端本芙缓缓抬头,明亮的眸子中,含蕴著疑惑之色。杨师道晓得她正在怀疑自己到底知道不知道酒中可能有古怪,正因她一时未能确定,所以迟迟不作声。到了这时,他才敢乐观起来,认为在一回合的斗智当中,他已占了七八成的优势,或许能击败她。
要知端木芙掩护他之举,已是斗智之战中,赢了第一个回合。杨师道如若不能出奇制胜,扳回败局的话,他以后就更无法与端木芙再斗了,这正是他何以不惜冒生命之险,也要饮那毒酒之故。早先他吞服“聚毒丹”之时,只不过是猜想对方可能下毒而已,他目下见了端本芙迟疑之态,已证明此一想法不错,他手中这一酒,必定有毒,任是第一等英雄好汉,饮下此酒,也难逃一死。
端木芙缓缓道:“杨先生这等举动,生似是尝酒之人,使我甚感奇怪。”
杨师道回了一句双关语,道:“在下本来罕得饮酒,但今日能与小姐同席,并蒙你照顾,心中太高兴了,所以非乾了这一杯不可。”
端木芙眉峰微蹙,道:“杨先生且莫太高兴了,我们是敌而非友,你喝过这一杯之后,很可能”
她话未说完,杨师道已笑着插口道:“端木小姐,在下是先乾为敬,请!”
他一仰脖子,喝乾了杯中之酒,伙计老崔大步走过来,随手又给他斟满了一杯,迅速又退了开去。
端木芙的眼角余光已见到老崔一直退出了店外,心中叹一口气,忖道:“老庄主用尽手段心机,定要杀死此人,我如是明著阻止,老庄主势必翻脸,此人虽有多智之名,却无多智之实。”
那个老崔分明是下毒之后,眼见得手,赶快退走,免得杨师道毒发之时,罗廷玉等人必定抓住他。他迅即出了店外,急急逃离此地。
酒肆内的杨师道若无其事,仍然斟酒而饮,端木芙突然伸手,按住他的酒杯,很温柔地道:“杨先生,我也许是多疑,你可觉得身体不适么?”
她说这句话时,距他连乾两杯的时间不到一阵工夫,假如药性毒而不急,自然尚有解救的机会。
杨师道一怔,瞠目望着这个少女,心想:“怪啊,以她这等才智超世之人,如何会这般温柔?”
原来世上大凡是极聪明之人,定然会流于冷酷。这是因为极聪明之人,往往看透了人情世故,对人对事,都看到真象,所以较为理智冷静,不大动感情。不知底蕴之人,便以为他们赋性冷酷了。
端木芙的温柔,却是杨师道完全没有料到的一著,在这一场斗智之战中,也著著想过,无有遗漏。独独这一点。他却没有防备,以致当时有如城堡被攻破了一角,极是难以堵塞得住。他楞了一下,才摇摇头,道:“谢谢小姐关心,在下身子一向顽健,倒也没有丝毫不适之感。”
他这么一楞,端木芙何等千伶百俐,立时晓得自己竟是白耽心了,并且也明白这一仗输给对方,又气又恼,面色一沉,道:“很好,杨先生养生有道,看来以后别人根本不必白费心啦!”
她这话告诉杨师道说,从现在开始,她不再过问严无畏设法杀他之事,崔阿伯道:“这就奇了,他不是好好的么,小姐你耽什么心?”
端木芙哼了一声,道:“那也说不定,假如有人念动咒语,说不定可以把他当场咒死了,杨先生信也不信?”
杨师道心中一凛,忖道:“她莫非炼就邪术,真有念咒杀人之能,即使不然,她是何等人物,岂有轻易发言之理,那一定也是话中有话,别具用心的了。”
他赶紧集中脑力,用尽所有的智慧,推敲端木芙这句话的含意。要知杨师道乃是罗廷玉的第一谋士,学问渊博,天资盖世,实是当代的奇才。似他这般人物,那端木芙淡淡的一言,便能使他如此紧张,论将起来,端木芙也应感到骄傲的了。
杨师道沉吟了一下,拿言语试探道:“在下尝闻子不语怪、力、乱、神,小姐这话,在下不敢说其必无,但这以咒语术杀人之事,岂不是与古圣之训,大相违背?”
端木芙心知他特地古圣贤来作挡箭牌,当下淡淡道.“古圣先贤之训,未必尽合时宜,所以才有尽信书不如无书的话,可见得典籍上的学问,启迪智慧则可,若是条条古训都遵照而行,定然行不通的。”
杨师道:“在下只是说,古圣孔夫子对神怪之事的见解,乃是如此,并非说他说的话,咱们定须条条遵从。”
他们皆是奇才杰出之士,自然不是圣贤之训所能限制得住的人。是以在那个极为尊崇儒家的时代,他们仍然敢发表这等大胆的言论见解。
要知自古以来,大凡是天下俊发之士,见解行事多半会超越于常规之外。例如宋代的天才苏东坡,所作的词曲,就往往逸出音律的限制,后人称誉为:“曲子缚不住”
。
因此端木芙的答话,杨师道不但不吃惊,甚至不能不表示同意。
端木芙道:“他是他,你是你。我只问你,信不信有这等奇事?”
杨师道被她著著进迫,已不能推托,只好说道:“假如别人跟在下说:我能咒死你,小姐你猜在下如何回答?”
端木芙道:“我不爱猜你的想法。”
杨师道只好道:“在下一定决然回答说,绝对不信有这等之事,然而这话若是从小姐口中说出,在下就算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立刻回答说不相信。”
端木芙冷冷一笑,道:“换句话说,假使没有时间给你考虑,你只好相信了。”
杨师道叹一口气,道:“不错,除此之外,在下还有什么法子可想呢?”
直到此时,双方的斗智又迈入另一阶段,初步是端木芙占尽了优势,看来这一回合,杨师道已无招架之力了。
端木芙微微一笑,道:“那么我告诉你吧,我还未学会以咒语杀人之术,不过我此刻如若存心取你性命,易如反掌,你认为如何?”
杨师道透一口大气,道:“这却是在在下预料之中,不足为奇。”
端木芙还未表示意见,崔阿伯却已大为不服,插口道:“假如这是你预料之中的事,必有理由。老朽请问一声,其理何在?”
杨师道道:“目下尚是严无畏未罢手对付在下之时,因此之故,端木小姐既能救了在下,自然也可以利用严无畏安排毒计,加强效力,取我性命。”
崔阿伯听了,可不能不服气,只好闭口。他至此心中方肯承认杨师道此人,实在是端木芙罕有的劲敌,才智之高,不在端木芙之下。
突然间一阵急骤蹄声,远远传来,一听而知是向这边驰来。
杨师道长眉一皱,提高声音,道:“端木小姐,来人乃是一个单身女子,显然具有上乘武功,只不知是贵庄中的什么人?”
原来杨师道一直接到手下以各种隐秘暗号传送到的消息,是以得知来人是个单身女人。
他藉著向端木芙询问,故意提高声音,使罗廷玉、秦霜波和宗旋等人都听见,提高警觉。另一方面,他也是向端木芙显示实力,让她晓得翠华城力量雄厚,能人甚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