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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虽然我知道这个女人在记事时她的母亲就改嫁。她那时抱着一岁大的弟弟,牵着五岁大的妹妹,满脸泪花央求她的母亲不要走,可那个大她十七岁的母亲终于忍受不了姥爷的虐待,走了。并且一去不回头。妈扶持那个穷家,度过啃树皮,嚼麦秸的60年饥荒,直到后来自作自主嫁给爸。每次她提到这就会说,嫁了工人有了孩子,孩子就能接班“以后也少受些罪呀!”我冷笑,不结婚又怎么会有孩子,真是个笨女人,还要扛起男人担不起的一辈子苦来。傻。
我不知道自己属于谁,有时我厌恶妈,我不知道那是不是恨。胃里像顶了块石头。可她还用手抚摸我,做可口的饭菜不顾家里的反对供我上高中。冰天雪地里推着我去看病,路灯打在她的头发上,那儿有白色的发丝。那一刻我真想用手给她抹黑呀。我想抱住她就此倒下,不用回噬咬撕啃的饭桌前。头痛起来,咳得更厉害了。妈拼力蹬车子,我咳得让她骑不稳当。她的身影颤抖模糊起来。
出院后我温顺地任由妈摆动。她高兴多了,单等我脸色红润地去考大学。我要发奋,好考到远方去,留着大段时间来想家的好,再挣大把的钱回来把他们分别养起来,不让彼此痛苦。我的小小的心哪,因为激动,那么激烈欢快地跳着,每夜我都熬到转钟。
可我不知道上大学要用好多钱,而且我们一直艰难地生活。
那次回去是个冬天的晚上。心里突然涨起温柔的情意,想要看橘黄的灯散发的温馨。推开家门时,看到一个高个子男人。妈陪着笑脸,还要试探我心里刚铺就的雪够不够厚,在那人面前要显摆出我的孝心来,要我给她洗脚。我洗了,握着她的脚,想象握着两支白骨,因为骨头是干净的。
那晚因为家里地方局狭,妈让我和爸挤一张床,而她和那个人在一起。
在一起!
我沉默,僵挺地躺下。这是我生平第一次看到并忍受耻辱!我僵硬地挺和圆睁双眼,看到黑夜中肮脏的火苗一直辟剥闪跳。手里握着一只黑亮的甲壳虫。是的,我喜欢它流光硬滑的背。没有阻碍,就像鸟的翅膀触摸天空,自由,润滑,无边无际。我爱这种感觉,我把它攥在手里,直到它连同我的梦想一起窒息,死掉!
我的甲壳虫,它死了!我不能忍受,不能忍受!哪怕贫穷,卑微无处可逃,也要挺直背走下去,走下去!
后来我忘了家的方向,只靠文字和梦想流浪。我过得很好,自由,舒心,不太富足但快活。可我真的很想很想把我的双亲接过来,亲自赡养他们,让他们穿干净的家居服,吃明净的早餐,去公园,田野里散步。不用在龇濉琐屑地生活。我很想!虽然知道那永不可能!母亲在我第二天出走后疯狂地寻我,车祸而死。父亲也因肺矽病不治去世。
我原来这么自私无耻地活着!这么没心没肝,什么都不肯容纳,哪怕是蕴含生命精血的亲情!
母亲!让我再叫你母亲!让我知道什么是忏悔并且将在此中度过。我的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