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嫁,大可回去牧健身边。相信,一场战争,他还是愿意为你付出的。
她释然一笑,翻身下马,走向他,用力地握了握他冰凉的手。
我的名字,是师父你告诉他的?她问。
你就不愿意叫我一声爹?他皱眉。
谢谢你,师父。她笑了,是你自己说不配做我的爹
007
她还是嫁去了北魏,她相信牧健会接她回国。北魏君主姓拓跋,单名一个焘字。这是她对他的唯一认知。
他从骨子里看不起她,一夜承欢之后,只封给了她一个左昭仪。如此草草。他只赏给她四个婢女,以及一座宫殿的偏殿。她住在弹丸之地,忍不住孤寂,心里渐渐积恨。
有一天,她拦住了他的辇车,傲慢地笑了,你觉得我美吗?
拓跋焘直视她,淡淡地说,美,又如何?虽说淡淡,他的剑眉还是轻轻挑了一下。他有些震怒,他从心底看不起北凉这样一个蛮荒之国。
你可以瞧不起北凉,却不能瞧不起我。她上前了三步,突然倾向他的怀里。他猝不及防地接住了,温香满怀。她这是在挑衅。
他摇了摇头,松开了手,她身体失重,本拟要卜倒于地的她,突然如一朵盛开的妖莲般绽放开来,她轻轻地飘了起来,细足轻点,落在不远处,似笑非笑。
既然你那么有诚意,那联今晚就屈就一下,摆驾仪宁宫,如何?他绝美的脸上露出高傲。
如果皇上封我为贵妃,就不会屈就了?她拂了拂袖,扭头离去。拓跋焘抬起手,闻到一丝萦魂绕梦的异香,像极了湖边的青草香。他咧开嘴笑了,终于棋逢对手。
当晚,他果然来到了凤灰所居的仪宁宫,她闭门不出。他叩窗,她不应。他疑惑,普通妃嫔谁敢拒君王于宫外的?
却听千娇百媚犹自传来,臣妾位卑哪敢惊动皇上圣驾,皇上还是请回。她的影子于通明的窗棂上浮起,曼妙如空谷幽兰。
世间还没有人对联如此胆大妄为。他详怒。
臣妾好歹也算是一国公主,一个左昭仪,已经足够让我想不开了。她窃窃笑。
好,联答应你,这就封你为云贵妃。他按捺不住,刚想再次举步叩窗,却见门缝里伸出一只纤巧的手腕来。只是轻轻一拉,他一个趔趄撞了进去。也许是风,知趣地熄掉了所有的宫灯。
008
她终于由左昭仪成了贵妃,却因此吃了皇后一记响亮的耳光。她深知宫廷里的小小恩怨,说来说去不过是为了争男人。她看到北凉老皇帝死前,他那些年轻的妃子是如何相互厮咬;而到了他死后,她们又如何情同姐妹,抱头痛哭。
连想也没想,她便认了错。她目光清冽地看着高高在上的他,紧紧地抓住了胸前的白陶,娘亲的体温,在瞬间支配了她。
皇后,你这是做什么?他作为她的丈夫,第一次站在了她面前。
这女子妖异如魅,可乱常纲,绝留她不得。赫连皇后夹着风声,冲到她面前。
她楚楚可怜地后退,躲进了拓跋焘修长的身影里。眼泪适时的流了下来,她啼哭着,碎碎地说,皇上让我回去,我兴平这点尊严还是有的。
赫连皇后的手再次举起,却被拓跋焘抓住了,他将她用力甩了出去。赫连皇后最后看她的那一眼,是刻毒的,那是身为女子的嫉妒与怨恨。
从此,拓跋焘心里就只有一个女子,她的名字叫兴平。赫连皇后仍是皇后,却愈加孤独。
牧健。她只有在枕边人沉沉睡去的时候,才敢想起,她含着那块白陶入睡,怕的是夜间会不小心叫出他的名字。
牧健,他说他会来接她回国。她一直等着。等到心头惨痛。等到日渐憔悴。
她陪拓跋焘出巡,从东边,巡自西境,她看见北凉的边境挂满了黑纱,她突然心痛难当,从马车上直直地掉了下来,摔进尘土里。拓跋焘把她抱上马车时,她死死地扼住了他的手,喘息着说,北凉,北凉出了什么事?
没什么,听说,是贵国的皇后驾崩了。他温柔地抱着她发冷的身子。
是吗?她睁大了眼睛,整个人的身体都软了下去。不知为什么,她松了一口气,精神的力量,只让她支持到这一步。
009
拓跋焘邀沮渠牧健北游狩猎。凤灰死缠着拓跋焘带她一起去。拓跋焘痛惜地抚开她的乱发,说,爱妃不要任性,你才刚刚好一点。
她晃着他的衣袖,说,好歹让我见见我的皇兄。
拓跋焘不吭声,把她按在床上,掖紧了被子,他铁着脸说,你一天不好起来,就一天也别想见到你的皇兄。
她挣扎着要起来,大声地说,我好了,我好了,我已经好了。
拓跋焘只有苦笑地摇头。他说,好好好,我算是服了你,我命人接他进宫,让他见你一面好不好?
她的目光却突然暗淡了,半晌才叹了口气,还是算了。她只想问问他什么时候带她离开北魏。
拓跋焘俯身轻轻地吻了吻她的耳垂,没留意她悄悄抹去的泪。她静静地闭上了眼睛,突然梦见了那片迷宫,弯弯绕绕地不知要通向何方。迷宫里有尖锐地笑声,震憾着她的耳膜,她不知道为什么要梦见这样,只是清凉的初秋让她无形地产生一阵燥热。她开始胡乱作梦,有时候梦见娘亲,有时候梦见师父,有时候梦见死去的北凉皇后但无讼梦见谁,都离不开那片迷宫。
这个的梦,持续了一个多月,直到牧健真正的来到北魏。
她终于清醒,换好秋妆准备见他,她在庭院里来回地走动,像一抹雪白的云,她没留意自己头上的发钗被自己甩开,也没留意乌黑的长发如流水般泻下来。她听到北凉皇帝进了宫门,北凉皇帝穿过了清珏殿,北凉皇帝见到了拓跋焘。但,他迟迟未来见她。
天快亮了,露水打湿了衣裳,她再也忍不住跑向了御书房。她听到牧健朝阳般的声音,原本火热的心,突然掉进了冰窖。
她听见牧健说,请陛下将贵国的武威公主下嫁于本王
010
她以为皇后死了,她便有了名正言顺当皇后的机会,只是她忘了,在北凉人的眼里,她永远是北凉帝牧健的皇妹。
她偷偷地跟着狩猎的队伍,忍受着盔甲里的汗臭。她看见牧健轻轻地拍拓跋焘的肩膀,样子何其亲昵。她没有力气,连恨的力气都没有了。
能够取到武威公主为后,是我牧健几世修来的。牧健朗朗地笑,却是那样刺目。
她骑着马,冲到了牧健的跟前,她张开嘴,什么都还没说出来,便直直地坠了下去,她看见牧健本来想拦腰抱住她的,但是似乎转念,微妙地缩了缩手,眼睁睁看她的衣带飘过。
爱妃小心。拓跋焘扑向了她,同她一起跌落的草地里。她眨了眨眼,无声地看了看把拳头捏得咯咯响的北凉皇帝。
爱妃,你有没有受伤。拓拔焘轻轻地拍净她身上的尘土。
托皇上洪福。她的眼睛冒火,直直地盯住了牧健的一阵青一阵白的脸。他居然连问候的勇气也没有。咬了咬唇,咸咸的,是血。
当夜,她的精神突然变得好起来,容光焕发地对镜束发,蜕去了素净的长裙。现在的她,如一株妖莲般华丽而魅惑。
她在仪宁宫里摆了一桌,请来了牧健。她冷冷地看他举杯,说,恭喜皇兄。
他像不认识她,怔怔地看着,突然脸红,如少年时的憨痴模样,悄声说,妹妹只是请我,为何把皇后也请来了?
因为皇上今晚没有空罢。她烟波飘渺地斜了他一眼。
你知道我不是说这个。他急了。
她吃吃地笑,对赫连皇后说,姐姐,有人怪我们没有把武威公主带来呢?
牧健看她挑起的眉,心凉如水。
那一夜,他们喝得很醉,为自己醉,直到天亮。凤灰像往常一样,梳洗完毕,淡淡地看了看并肩躺在鸾枕上的两人,嘴角的微笑,如滟潋般散开。她的恨,已隐匿不见。
011
云贵妃与赫连皇后都有了身孕。只不过,云贵妃被留在了拓跋焘的寝宫,而赫连皇后却被打入了冷宫。
许多天之后,宫廷里突然传来了皇后驾崩的噩耗,但是丧事寥寥,并不像皇后死后该有的风光。云贵妃知趣地远离了拓跋焘,作为一个宠妃,她并没有专横跋扈。
她知道了,爱与恨,只是一线的距离。
我想攻打北凉。拓跋焘说。
哦?她漫不经心地看了他一眼。
你不同意?他托起她的下巴。
只要是皇上的意思,我哪敢不同意?她玩着丝带,无心地笑了。她突然插了句话,北凉高昌,有无数的宝藏,这是臣妾亲眼所见。
当真?
臣妾从来不曾骗过皇上。她眯起了眼睛。只不过,战争,需要准备。
作为战争的掩饰,拓跋焘“大度”地将武威公主远嫁于北凉。牧健只是唯唯,心虚地封了武威公主为皇后。
但是战争,依旧打响了。北魏的目标,只是高昌。
不知为何,他想起了那样一个繁星之夜,他迷途于高昌迷宫,白衣的少女以鲜血点燃了他生存的希望。那时的他,为的是逃避作为质子的耻辱,此时的他,为的是一个国家的尊严。
你来的地方,叫高昌迷宫,人们都说这里边有宝藏,但只有我知道,那里边什么都没有。他突然想起了她的话,眼睛不觉亮了。
把北魏的军队引进高昌迷宫,自然不战而胜。他抚掌笑了。
012
然而,北凉军再也没能从那座迷城里走出。没有人知道里边发生过什么。只是这高昌迷宫附近不知为什么多了那许多天堂鸟,切切地叫着,不曾停歇。
013
红颜,如同世间最美好的毒药。这句话,有人告诉过他的,这个人把女儿托付于他的时候,曾暗示过他,但是,他没有听。
牧健没有忘记那个叫凤灰的脱俗女子,只是忘了自己的诺言。他记性不好,他记不住上一次他是如何脱离迷宫的。他亦忘记这一次,那个灵秀的女子已不在自己身边。
他觉得周围越来越暗,最后,他听到了天堂鸟的叫声,一声复一声,就像凤灰的歌声。
他叫着她的名字,凤灰,凤灰,凤灰
他听见她轻轻地说,有我在,别怕,我一直都在。他宁愿相信那是真实的,因为他摸到了一块温暖的白陶,那是凤灰经常带在身边的,他想不出为什么它会在这里。
答案只有一个。她还记得他,她还爱着他。
现在的云贵妃,已是北魏的皇后,她按着自己微微隆起的小腹,淡淡地笑着。她记得那天,他们都醉了,她在起身的时候,一双有力的手忽然抓住了她的长裙。许多年前,她有一条长裙被少年扯烂了,现在,那块雪白而轻盈的布就在梦里人的胸前,它像一块浮云,夹着记忆的酸楚流了出来。
他切切地叫着,凤灰,凤灰,凤灰最后一句,他说,对不起。
他从没说过,我爱你。但是她知道的,所以,她有了他的孩子。只是她觉得有些对不住这北魏的挚爱生灵。她始终没有勇气告诉拓跋焘,赫连皇后腹中的,才是他拓跋家的亲生骨肉。
(本故事纯属虚构,与历史真实人物事迹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