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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麻烦。唉,只是那晚明月哭着来找我想我一个大男人,若连自己心爱的女子都不能保全,你让我还有何面目去追求那些功名?”
流火冷冷地瞅了他一眼“谁稀罕那些功名!只不过你命不好,我娘最讨厌的就是你们这种手不能提、肩不能挑的秀才书生,平日里讲话动不动就长篇大论,谁听着都心烦,我大姐跟你在一起,能落什么好处?”
穆占春转过身来苦笑道:“是,你教训得是百无一用是书生,这话没有一点错。”
流火立即道:“那么你快告诉我,我大姐在哪里,我要带她回家。”
“对不住,我不能告诉你,流火。”穆占春却缓缓地摇头“我要去都城邑州赶考了,明月会随我一起去。到时候,不管我有没有取得功名,都会和明月完婚的。”
“那怎么成”流火气得跳脚。
眼下每天都是毒辣辣的大太阳,大姐的身体又一向是三姐妹里最弱的,如何经受得起路上的辛苦?
“对了,你怎么会在这里?”穆占春忽然想起更为紧要的问题,他也是个聪明人,眼光在好友和流火身上一来回,立刻就猜到了七八成,吃惊地道:“莫非是你顶替明月上的花轿?”
这是流火最怕被人提及的事。她的气焰立马就低了下去,不自在地低声嚷:“你管不着!”
穆占春看向沈颐“随云,这是?”
总算有了他说话的余地。沈颐淡淡一笑,示意好友勿忧“你不用担心,占春,这丫头的娘和二姐我已经派人接回,她姐姐和我二叔的婚事本来就徒让人看笑话,前天晚上闹过一场虚惊,现在什么事都没有了。”
他这话有所保留,穆占春自然没完全明白,他点点头,想说什么,流火却又抢着道:“穆秀才,你都听到了,现在你可以把我大姐还回来了吧?我娘不会再逼她嫁人了。”
“好,我跟明月住在一间小客栈里,我带你去找她。”
流火二话不说,抬脚就跟他出门。
这丫头,也太不把他这个东家放在眼里了吧?沈颐又好气又好笑地想着,跟着他们走出西厢房。
没想到流火步下一阶,居然想起“规矩”来了,赶忙转头说:“二少爷,我——”
沈颐也不难为她,只是不冷不热地道:“必须在天黑前赶回。”说完,径自转身从西厢房的前廊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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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月东升,天色已然全黑,流火却还没有回来。
沈颐正在自己的书房内盘算账目,却发现难得的心不在焉,几度起身踱到窗口看天。
又过了半炷香的时辰,老管家崔伯突然跑来报:“二少爷,知府的周师爷来了。”
沈颐略微吃了一惊。
周师爷?这时候他来是为了什么?
正想着,书房内已快步走进一个人,高瘦的身材,蜡黄的脸,嘴唇上还有两撇滑稽的八字须,别看相貌有些古怪,他可是知府衙门里的头一号师爷,姓周名密。
“周师爷——”沈颐似笑非笑地迎上去。
周师爷放下手中正摇着的扇子,忙道:“二少爷,衙门里出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跟府上有关,我这才登门造访。”
沈颐不动声色“哦?”周师爷“嘿嘿”一笑,八字须颤动“我们是老交情了,自然不绕弯子:衙役们抓住了一个犯事的小丫头,郑大人怜她,原本想将她杖责几下,轰出去了事,可她说是沈府上的,而且她的主子就是二少爷你——郑大人摸不准她说的真假,可她既然犯了事,不给些惩诫总是不行的,可依着原来的杖责吧,郑大人又怕她真是二少爷的”说到这里,他的小眼睛闪着亮光,盯着沈颐贼兮兮地笑“伤了二少爷的心就不好了,岂不是连带赔上了我们大人和二少爷的交情?”
沈颐一听就猜那丫头是流火,皱着眉想了一想,忽然道:“那丫头叫什么?”
周师爷明白地回答:“她自己说叫流火。”
唉,果然是她!不知怎么,沈颐只觉自己的一颗心有些被揪起,但他表面上仍一派淡漠,嘴角轻勾,看着周师爷缓缓地道:“那么周师爷此番来的意思是?对了,那丫头又所犯何事?”
“我来自然就是告知二少爷这件事。至于那小丫头所犯的事么——”周师爷重新摇起羽毛扇,眼珠子转一转,显得几分狡猾“还得请二少爷随我去衙门一趟,届时自然可知。”
“怎么,这里不方便说?”沈颐皱起眉,莫名感到有些心烦气躁。
周师爷笑笑,只道:“请吧,郑大人亲自在堂上等着?——”
“好。”沈颐一口答应。
“二少爷——”崔伯还陪在旁边。
沈颐临走前看了他一眼“我娘他们若来这里问起,只说我出去一趟,片刻即回。”
然后,他和周师爷一起从东院的一处大门直接出了沈府,跨上马,连同等在外面的两名衙役,四人轻骑,往地处苏州府另一端的知府衙门而去。“随云老弟——”苏州知府郑鹏年亲自迎了出来。
他虽是官,沈颐虽是民,但有时官未必高于民,无非是因为在这时代,商和官,就像一锅汤里煮着的两缕面,在利益上缠来绕去,谁也离不开谁。况且,沈家的生意不止这区区苏州界面上,钱庄、铺子开到哪里,就会跟哪里的官攀上“交情”在郑鹏年之上,犹有江苏巡抚,乃至两江总督都跟沈家有深交情。
沈颐利落地下马,淡笑着回应:“郑大人。”
走进府衙内,第一眼就见到那小丫头的确是流火!沈颐不禁皱紧眉,只因她的双手被绑在身后,双脚也被绑着,一张俏脸泛红,正气鼓鼓地被迫坐在一张桃木椅子上。沈颐只看了一眼,即道:“不错,她是我府上的丫头。”
周师爷跟在旁边摇着羽扇叹息:“这就难办了”
“二少爷!”这时流火看到沈颐进来,眼巴巴地脱口叫道。
沈颐却无暇理她,径自转身向知府“郑大人,她不过是一个小丫头,究竟犯了什么事?”
郑鹏年面色一紧,只做了个“借一步说话”的手势,沈颐便依惯例跟他步入内室。待老仆奉上茶,郑鹏年才喟叹了一声,幽幽地道:“今年开春黄河又发大水,河南、山东两省受灾最为严重,朝庭子近日又新下了旨,着其余诸省筹措钱粮以作赈灾之用,这事想必随云你也知道的——”
沈颐点点头,静待下文。
“你所不知道的是,上头摊派下来,单单我这苏州府,就要在半个月内筹齐白银十万两、大米五千石。”郑鹏年说着站了起来“苏州虽是好地方,不过要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置办齐这些,本府亦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银两尚勉强可凑,不过去年的陈米已快耗尽,今年的新稻却未熟透,唉但这既是朝庭的旨意,本府又岂敢抗旨不遵?”
沈颐听他絮絮叨叨地说了一通,却想不出有什么地方会跟流火,一个小丫头,牵扯在一起。
只听郑鹏年又道:“三日前抚台大人又催促本府,如今银两倒是妥了,只是那些大米却只得四千石余下实在是无计可施。不过——”说到这里,他却忽然转了脸色,冷笑了两声,似乎颇为自得“随云,你们沈家都是生意人,自然知道这为官和经商是一个道理,最紧要的无非是懂得审时度势,惟‘圆通’二字耳。眼下这趟差事嘛,我不得不交,但如何交法,这里头自然又有许多门道可走。此间没有外人,本府不妨实话告诉你,那还差缺的一千石大米,周师爷已经派人用江边的细沙代替了。”
沈颐终于不免吃惊“大人——”
郑鹏年似笑非笑地伸手拦下他的话“你不必替本府担心。银两嘛,我已经先一步运出,明日再将掺了沙的米袋全数发往苍宜,这事抚台大人也是知晓的,既有他在上头担着这份干系,本府又怕什么?”
沈颐不再说什么,他也知道江南官场一向藤络缠绕、乌烟瘴气,这件事虽则令人吃惊,恐怕也只是太仓一粟罢了,若强行扯开了去,其背后的黑暗必定足以令天下人齿寒!但这事他今日既然知道了,也就脱不了关系,不过他绝不想再深入牵涉进里面去,便改而问道:“那么,我的丫头究竟犯了什么事?”
“这事被她发现了。”郑鹏年坐回位子,盯着沈颐一字一顿地道“周师爷派衙役们去江堤挖细沙时,言语不慎,被这小丫头路过偷听了去。她的胆子也真大,居然还扬言要上邑州告御状,在圣上面前揭本府的底!嘿嘿,你说本府岂可容她?”沈颐的心一紧,不觉稍稍皱眉,郑鹏年看得仔细,又冷冷地道:“周师爷原想在江堤边就将她灭口,哪知她情急之下说出了你,说是沈家二少爷身边的人——俗话说:打狗须得看主人,她既然是随云你府上的,本府自然得找你来问问清楚。男人嘛,本府知道啊,哈哈,那丫头长得倒是标致!”
不容多想,沈颐拱手笑嘻嘻地道:“实不瞒大人,那丫头的确已是我的人,她的脾气虽嫌粗野了一些,不过有自己的味道我最近、正在兴头上。”
“本府了解,哈哈——”郑鹏年站起来拍了拍他的肩,笑得一脸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