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音乐教室学生的新年音乐发表会,说是给学生一些舞台经验也对、说是鼓励学生继续学习也对。对家长来说,这可是大秀特秀自家宝贝的好机会。所以会场两百多个座位,挤得人山人海,热闹烘烘,几乎全是熟人来捧场,没几个是专程来听音乐。
[要变更演出顺序,不然会开天窗!]
[十二号的学生还没到吗?我打手机联络也不通,是还在路上还是临场落跑?]
[不要让他们随便上台献花,那样场面会很乱!]
[康老师,为什幺节目单上我儿子的曲目会是原来那首?不是说好要换成爱的克莉斯汀吗?]
[拜托,那首曲子我听了就好想吐。]另一名学生已经紧张到口无遮拦。
[你说这话什幺意思?你哪个老师班上的?!]
[对不起,请保持安静。请保持安静!]结果叫人保持安静的乐乐反而吼得最凶。[请你们保持安静!]
没人理她。
可恶,搬张椅子来。看她登高一呼,吼到他们头壳爆掉!
[请各位安、安──]她猛然爆咳,嗓子哑到不行。
噢,要命,发表会还没开始她就已经喊到倒嗓了。
后面的准备室再这样吵下去,前面的大厅也不可能静得下来。这次租借的演奏厅实在有够简陋,果然便宜没好货。
[与表演无关的人员,请现在就离开准备室──]
[小加!]气疯乐乐。[你在干什幺?]
她懒懒耸肩,麦克风搁在嘴边道。[帮你广播清场。]
[把那个小型扩音机给我拿掉!我这里又不是菜市场在办成衣跳楼大拍卖,你用那种东西广播像什幺话!]
[随便你。]好心没好报。她东西随手一甩,走人。
[乐乐,要准备开场了。]
[好。啊!叶老师,你有没有看到梅丽?]
[好象到一楼去等老板。]
[那麻烦你顾这里,我到外面准备主持人的开场。]
[ok!]
每个老师忙得团团转。不只自己忙,更把自己的家人和男友全拉来做义工。混乱
之际,有点分不清哪些是工作人员,哪些是来宾。
直到主持人上台暖场,开始了第一位学生的演奏,场面才逐渐控制住。
乐乐严阵以待,监督音控室,关照灯光师,同时还得分神注意断断续续迟到来宾引起的小小嘈杂。这些还是小意思,等到排在前头表演的学生结束下台后,有许多家长会很不礼貌地当场率团走人,毫不尊重后面的其它表演者,那才真正麻烦。
她知道她无权硬要那些家长留下来听完整场发表会,但这是礼貌问题,至少要让学生明白什幺叫文化素养,而不是傲慢地净想展现自己。
同事们赞成她的看法,但不觉得她的方法可行。人若要走,留也没用,对艺术表演的尊重不可能像她这样说一说就会有效果。
她不管,反正她能做多少就做多少。
蓦地,黑压压的观众中,有一名女子回头朝她这方偷偷挥手,笑容可亲。
啊,秘书小姐露比!乐乐好高兴,赶紧也偷偷挥手。但是露比随即比出奇怪的手势,令她不解。顺着露比改而朝左侧墙角比画的方向望去,她愕然怔住。
安阳来了!
她没看错,那个巨大的身影绝对是他,再暗她都认得自己的老公。他不是一直说他没空吗?怎会突然跑来?
想到上礼拜他们才终结的合约,她不自在地转回脑袋,心不在焉地观望舞台,维持会场秩序。
合约虽然中止,但酬劳我们仍会照付。
这话实在太差劲,气到她那时抡起整袋棒冰摔他。她知道安阳是很客观地在谈公事,但她在情绪上,就是无法容忍他的卑劣说法。
她哪时在乎过酬劳了?他根本没有搞懂她真正在乎的是什幺。
表演的机会吗?错。出名的机会吗?错。自我满足的机会吗?错错错!
如果用嘴巴说得出来,她就不必用钢琴表达了。既然已经用钢琴表达,人还是不明白,那又何必再浪费唇舌去解释?
她没有钱,但再多的钱也比不上她的尊严。
[真可怜,哭得好惨。]小加痞痞靠在安阳身旁的墙面上,和一同遥望黑暗海洋一般观众席的另一岸。[这还是我第一次看乐乐这样哭。]
安阳听若罔闻,只专注地揪心凝睇远方的泪人儿。
她高傲地在幽暗角落望向明亮的舞台,仿佛尊贵的女武神,捍卫着她的领土,凛然不可侵犯。
但她的眼是湿的,脸是湿的。她既不惶惶失措地掩饰,也不羞愧地急急拭去,而是大大方方地任它流,毫不跟自己的软弱妥协。
乐乐。
他蹙紧了眉心,深瞅她倔强的侧面。自从那一天,他们就完完全全地进入分居状态,他住他那边,她住她那边,不相往来。必要时,她会刻意提早出门,硬是避开他的开车接送。
他后来曾慎重跟她提过,如果她这幺渴望这样的演奏机会,他可以为她安排与其它知名的艺术中心合作。结果,反而更糟,气得她痛声大骂,当场撵人。
他不明白。啊,问题到底出在哪里
[这个世界有够爆笑]小加咯咯咯。[有很多像黄金一样宝贵的人,却被人看做是大便。这两个虽然很像,可是价值完全不一样。我这样说虽然有点毒辣,但是我八年前跟乐乐在莫斯科时,真的亲眼看到一堆连大便都不如的人。]
[你们一起去旅游?]
[去参加柴可夫斯基大赛,不过我是代表美国出赛,乐乐则是从台湾去的,不太一样。]她神情逐渐疏冷。[乐乐就是在比赛中觉悟,她不要走这条路,从此以后过着不一样的生活。]由超级新星过回平凡老百姓的日子。
[她以前没打算当钢琴老师吗?]
[至少我没想到她会当这种的。]小加以下巴比了比场内暗暗忙碌的老师们。[乐乐以前号称天才少女,还上过报,杂志也专访过。但是有谁会记得八、九年前的钢琴奇葩?过去被捧上天的天才,时间一久,被人看得连废柴都不如。可是我一直都忘不了乐乐在八年前离开大赛的背影。]
[我对音乐界不熟。]安阳淡然跟着观众们敷衍地鼓鼓掌。[顶多听过萧邦钢琴大赛。]
小加趁掌声热切之际,放声大笑。[萧邦大赛只在亚洲才会被捧得那幺高,全世界真正具分量的比赛之一,就是柴可夫斯基大赛。乐乐获得大会邀请参赛时,她老师还帮她办了好大的行前庆祝会,根本是在为老师自己造势,炫耀门下有多杰出的弟子。]
[比赛结果如何?]
[她在第二轮中弃权,退出比赛,吓倒不少人。连她那个老师都还特地跑到她家当面大骂她任性至极、忘恩负义。]
他疏离地遥望台上青涩的表演。
[老实说,会来参加这种世界大赛,无论是技术性或企图心,一定得很强。可是企图心强的音乐,再高明的技术也会让人听得很疲惫,乐乐却没有什幺企图心,她就只是很喜欢弹琴、很努力弹琴,如此而已。]
当她第一轮出赛时,指尖流泄的音色清丽如泉,手指灵巧而富有音乐表情,让耳朵疲乏的评审与观众霍然为之亮眼,纷纷翻阅手上资料,查看现在台上可人的东方娃娃是何许人也。
她用手指诠释音乐的灵魂,生命的层次感,纯净无瑕的音色和技巧冲破了许多参赛者[演奏机器]般的表现方式,勾动聆听者的心弦。
她是这幺这幺地喜爱音乐,连刚硬的琴键都为之倾泄出歌唱般的线条。
小加只知道乐乐很有天分,肯下苦功,又很认真,但她从没想过乐乐会藉由一次比赛的磨练,跃升到如此令人诧异的境界。
就在大家热切期待本世纪新的钢琴奇才绽放万丈光芒时,她突然在第二轮比赛中场下台鞠躬,头也不回地离开会场,离开莫斯科,离开腐臭的音乐竞技场。
[她有跟你说过理由吗?]
[没有,可是我佩服她的远见,走得好!]小加到现在仍然想来就不屑。[那一年评审们如何暗算死对头的参赛学生、包庇自己的爱徒,我懒得说了。但你知道那年最后第一名得主是谁吗?]
安阳淡漠等待,垂睇她的假笑。
[是yamaha钢琴,好玩吧。]世界级的冷笑话。[只要有yamaha在背后的强力支持、砸钱赞助,不管你叫什幺名字,你实力有多烂,都可以坐上冠军宝座。]
献身艺术到最高峰,结果上面堆的竟是团团腐败的大便。
[乐乐退出这个圈子,那你呢?]
[我没她那幺豁达。]她知道自己粪味浓厚。[可是我很珍惜跟她在一起的感觉。有一些我早已失去的,她到现在都还保有。我为了我所追求的成就,付上很高的代价,她也为她的坚持付了很高的代价,承受选择这条路的另一种孤独。]
安阳敏锐地警觉着。小加毕竟是乐乐深交的知己,只有老友间透彻的心灵相通,才有办法指出交游广阔、人缘极佳的乐乐是孤独的。
他就从不曾想过。
[她身旁总是围着许多人,不是吗?]
[每个人却都用自己的价值观来衡量她、解释她,甚至是企图扭转她。很少人去明白她的想法,去尊重她的坚持,只笼统地定义她想法老是怪怪的,或笑说她心性还像小孩子一样可爱。]
可是轻薄的灵魂,怎幺可能诠释得出生命的厚度?
[真是好笑。]小加无力地勾着嘴角。[大家一直催她劝她逼她,找一份正当的工作,她就好,去勉强自己当所谓的钢琴老师。当了之后,大家又嫌她收入太低,很外行地拚命建议她多收学生、多收学生,好多赚一点钱。妈的他们以为学琴是用来赚钱的吗?他们以为乐乐是一出娘胎就会弹琴吗?她以前甚至平均每天苦练近十小时,现在她虽然不再是神童,但他们凭什幺剥夺她继续练习的权利?就只会钱、钱、钱!]
[他们只是用凡人的方式去关心乐乐。]并非恶意。
[乐乐就是因为知道这点,所以她孤独。]
不,我不是演出者,但我也有准备就是了,随时递补。
他漠然想到她曾悠哉地如此跟人闲串。
为一个不一定会上台表演的机会做准备,需要多强壮的心志?没有相对的回馈,没有应受的尊重,她为什幺还撑得起这样艰巨的坚持?
为什幺她在这方面可以坚强到毫不妥协?为什幺她不会软弱,不会倦怠,不会崩溃?
[她不在意自己沉重的每日苦练,可能根本没有任何上台展现的机会?]
[当然。]
[那她为什幺这幺在意拍卖会上不能演奏的事?]
[因为张女士。]
安阳森然眯眼,压抑错愕。[她们彼此根本谈不上认识。]
[张女士却有很厉害的眼光,一眼就看到乐乐的价值。]小加没辙地歪嘴挑眉。[就跟你独具慧眼,一眼就挑中她做老婆是一样的道理。]
他大惊,自己怎会现在才想通这一点?!
张女士看重乐乐对音乐理念的坚持,给她一个伸展抱负的小小机会。他却因为市场运作考量,从中封杀。
他封杀的不是她的表演机会,是知音者对她的肯定。
他把她最后的尊严剥夺了不说,还火上加油地试图用酬劳弥补。
安阳骤然眺望乐乐那方,想传递他的领悟,却发现台上演奏仍在进行,她却已不在场中。
跑哪里去了?
他急着要向她说明,由场内搜寻到场外,由台前探索到台后,每个工作岗位,都不见她人影。
不可能。以她做事的态度,她不可能丢着整个发表会不顾。
安阳视线毕竟锐利,一瞟便看出在场老师们在急切传递私语。
一定出事了。
他不着痕迹地跟在匆忙赶往场外的老师们后头,小加则好奇地紧紧粘在他后头,快速由楼梯间奔往楼下隐约传来争执的源头。
[你既然有胆吃女人豆腐,为什幺没胆站出来承认?!]
这声怒斥,是乐乐!
[好了,不要再吵了]
[大家有话好好说。]
[这种事怎幺好好说?]乐乐反过来斥退好心劝架的老师们。[他也不过是当人家的老板而已,凭什幺对女性员工毛手毛脚,还打死不认帐?]
[你讲话拿出凭据来!]音乐教室的中年老板气得猴脸通红。[我什幺时候毛手毛脚了?]
[你如果没有,刚才在上楼的时候为什幺手放在人家的屁股上乱捏?]
[出了什幺事?]
安阳冷然出现,魁伟的身形就已慑人,但真正令人却步的,是他淡得反常的语气与微眯的肃杀双眸。
是乐乐的先生!
[这是我的事,你不要插手!]她连自己的老公也照凶不误。
[有事到警卫室里解决,不要堵在这里妨碍别人。]
他这话轻轻巧巧地就把大片战场转移,乘隙了解军情。
[怎幺回事?]
[乐乐刚才下楼来想请人多调二十张椅子上去,意外碰见老板在对梅丽毛手毛脚。她当场气炸了,破口大骂,吵到警卫不得不叫我们自己的人下来处理。]一名老师窃窃向安阳打小报告。
[哪个是梅丽?]
[那个,穿衬衫格子裙的长头发小姐。]
他远远一瞟,对方底细尽收眼底。
叫梅丽的那位老师闪躲着所有人视线,为难地垂着湿濡的双眼。周遭虽有许多同事包围抚慰,但,她的脸色不对。
安阳大致摸透情势,不动声色,倚在争执核心外围的冷僻角落,静静蛰伏。事情虽还未吵出结论,但他已看穿了结果。
梅丽似乎感觉到这方的某种怪异压迫感,稍一转望,马上尴尬地调开视线。
[你自己身为老板,对员工死活不闻不问,连办个音乐发表会都还要老师们自己出钱出力。这些就算了,反正经济不景气,大家一起努力维持住学生,跟音乐教室共渡难关也甘愿。可是你居然还这样轻薄员工,你到底有没有把我们当人看?你以为我们全是你家里的女奴,活该替你卖命还供你吃豆腐?!]
[康老师,你讲话最好收敛一点。]小头锐面的老板厉声斥道。[什幺吃豆腐,什幺女奴,音乐教室的营业额又不是只有你们在负责,你也未免太夸大你们的功劳。]难道他这个做老板的就没流血流汗?
[我不是在跟你邀功,而是跟你讲明这里每一个老师都是很努力在教学,正正当当地工作。你拿我们当什幺?酒廊小姐在做生意吗?]非礼员工还有脸讲得那幺理直气壮。
[你讲清楚,什幺叫做你们!你先生也在这里,你自己当面讲明,我哪时对你毛手毛脚过!]
[你当然没有胆子对我动手!]这只滑头的老江湖,居然连安阳都拖下水。[你以为我会像梅丽那样暗暗难过,忍辱负重地继续给你摸?我不跟你闹到管区警察前来劝架才怪!]
[康老师你给我──]
[你别以为我是白痴,不知道你平常的把戏!]她气到不行,豁出去了。[你动不动就讲那种占人便宜的脏话,故意拿影印卡对新来的工读生妹妹说什幺你可不可以帮我插一下、知不知道插哪里、有没有给人插过。你自己平常就常用复印机印你的直销药品传单,你会不知道复印机怎幺用?]
[乐乐!]
一旁的老师们抽声低呼,情势不妙。
[我早就知道你嘴贱,每一个女老师你都要口头占点便宜才高兴。但是我没想到你恶劣到这幺彻底,动口不够,还要动手。我如果现在不替梅丽讨回公道,将来不知还有多少老师得暗暗吃你的闷亏!]
[好了,乐乐。现在先不要]
[道歉!你要是真那幺有种,你就向梅丽道歉!]
[别这样]老师们合力劝退。
[这里都是自己人,大家也是关起门来说话。我没有要你下不了台的意思,只是要你把梅丽应受的尊重还给她,把每一位女性员工应有的尊重还给大家。]重新建立一个干干净净的工作关系。
[这是你个人的不满,还是你们所有人的不满?]老板冷道,气息危险。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收拾这局面。
乐乐也错愕,怎幺其它女老师都没反应?她只得紧咽喉头,傲然仰首。
[至少我个人就对此感到不满。]
[那幺你走,我们音乐教室不再用你。]
她傻住,没料到会突出此招。
[好,我走。我既然有胆放话,我就对自己的言论负责到底。但你还是欠梅丽一个道歉!]
[那你说。]老板猝地把矛头转向一脸惨白的瑟缩梅丽。[我该不该向你道歉?我有做什幺需要向你道歉的事?]
[你怎幺能这样问她?!]乐乐几乎爆炸。他这个加害者还有脸反过来指控被害人?
[你叫她说,叫她自己说!]老板恼羞成怒,破口大骂。[如果对我这间音乐教室有意见,你就走人,我不缺你这一个老师!有不满的人可以现在直接走,明天开始就不必到教室来上课,我也乐得省下一笔年终奖金!]
这招狠准无比,击中人人要害。
咬牙挨了近叁百六十五个苦日子,只差一个礼拜就要领年终奖金,怎能说走就走地只为逞一时快意?
还有在音乐教室收的学生们怎幺办?一口气就统统没了。那费尽心力办的音乐发表会又算什幺?自掏腰包又累到像条狗就只为了替他们制造个表演舞台玩玩?健保劳保又怎幺办?跟着工作一起断?
[梅丽!]乐乐看她那副委屈样就心疼。[你怕什幺?多得是站你这边的人。]
有吗?
梅丽虚弱地扫视众人眼光,只有乐乐的在发亮──令人向往而又厌烦的明亮。
[我想你搞错了,康老师。]
无助的梅丽并没有乐乐以为的那幺无助,开起口来照样气定神闲,冷淡到仿佛什幺事也没发生过,客套得有点诡异。
[老板并没有对我毛手毛脚,而是我不小心在楼梯上滑倒,他才好心扶我一下。]
乱讲!乐乐皱眉瞠眼,大张小口。哪有人会去扶人家屁股,还一路扶上楼的?
[所以,我想不是老板要跟你道歉,而是你该跟老板道歉。]
远处楼上的会场,正传来学生错音连连的恐怖演奏曲──
撞到冰山的铁达尼。
愈近农历年关,愈多人开始消耗苦心累积的年假,一口气放个过瘾。公司内已剩没几只大龙头坐镇的当口,安阳突然展现惊人之举:周一请假。
[请在礼拜一喂。]真不敢相信安大人会舍得他平日最爱的周一部门会议。
[那今天的中午餐叙呢?]
[取消啦。]
[啊讨厌,人家很期待的说。]
男男女女各自端着咖啡或滑坐着滚轮椅凑在一块喳呼,男女两性对安经理的缺席有着
极大反应落差。
[跟他吃饭有什幺好期待的。]男同事慨然向椅背靠直了腰,双掌枕在后脑。[他都不跟我们哈拉,就只顾着在一边默默吃饭,害我倒尽胃口。]
[我不觉得。]年轻女杰哼然环胸。[如果不是安经理提议我们每周至少有一次大家聚在一起吃午饭,我还不晓得我们这个team到底有哪些人。]
[对啊。]另一名粉领新贵娇叹。[我们部门每个人上下班时间都不一样,平常又各自埋头赶进度、赶出货,有时候我上了一整天班都跟人讲不到一句话。]
[你们web-brad打算由商务转入家用的案子现在怎幺样了?]
可怜的工程师们垂头哀叹,显然又在安阳大人那儿踢到铁板。
[撇开公事不说,至少我觉得他最近相处起来没有以前那种杀气。]
[结婚的关系吗?]
[靠,你没看过他娶的老婆,根本没人想到他娶的会是那一型的。]起码应该要有乌玛舒曼的冷艳或苏菲玛索的气质,才对得上他的型。结果咧?
[他老婆长怎样?]
[超卡娃依。]
[不会吧?]偶像破灭。[安经理不会是被逼婚的吧?]
[害我都有点怀疑他是不是有收藏日本珍妮娃娃的怪癖。]闲来没事就以偷掀她们的裙子为乐。
[你们这些烂人讲什幺屁话!每次她到公司来的时候你们还不是哈她哈得跟条狗似的。]
[人家很可爱啊。]
[而且是个性上的可爱喔。]哪像这些超不可爱的女同事。
男女两派又产生严重歧见,相互敌视,看得秘书露比感慨万千。她不太想多扯人家家里的隐私,可是上周六音乐发表会的事,真的令她满担心的。
乐乐还好吧?
安阳想着。
今天是她固定去舅舅公司打工的日子,可是他专程跑去那里一趟,舅舅的助理却说她今天请假。他虽然不晓得她跑哪去,在抵达自家公寓楼下时,就知道了。
站在一楼外头,即可听见五楼传来的琴音。是他由乐乐老家搬来的平台大钢琴,因为新屋的隔音设备还没装修完毕,他可以很清楚地听见荒凉公寓共鸣着繁复旋律。
他不想唐突地冲上去打断她。
不知为何,他此刻很想抽烟,莫名地陷入多年前戒掉的恶习。
他在离家最近的山林公园一角,抽起便利商店买来的烟。由一根接一根,变成一包接一包,听她由早上练到中午,再由中午练到下午,由下午练到几近黄昏,才久久不再传来任何音韵。
奇怪,那幺细致的纤腕,为何能承受这幺大的练习量?那幺柔软的小手,为何能弹出这幺有力的琴音?
他足足多等了一个小时,确定她不是中场休息而已,才慎重上楼到她那一侧公寓。
[乐乐。]他边进客厅边敲门板。[方便跟你谈些事吗怎幺回事?!]
温柔的轻吟突然转为暴喝,吓得瘫躺在沙发上打盹的小人儿弹身而起。
[出什幺事了?]她慌乱张望。
[我说你的手!]
[啊?]她给他吼得呆头呆脑,白痴似地查看自己的双掌。[我的手怎幺了?]
[这是什幺?]他一脸煞白地捧起她裹着长厚胶棉的手臂。
[你干嘛呀,吓都吓死我了。]她没好气地抽手。[这是化学保温袋啦,你没见过啊?]
他知道保温袋,但没见过这幺长型的,几乎像两个又厚又膨的袖管,打石膏似地套在她的双臂上。
看他青白紧张的脸色,她有点想笑。为免讨打,只好故作感慨地耐心解释。
[这是我练琴后的固定保健程序啦,你不要那幺紧张好不好?魂都会给你吓跑。你今天怎幺这幺早回来?]都还没六点,他就到家。
[有点事]他一身冷汗地坐入碎花布面沙发,神魂未定,虚脱地横着右掌闭眸揉摩太阳穴。
唔,看来好象真的吓到他了。
顽皮的小脸好奇地一直在他身旁盯着,娇小的身子因他坐入沙发的沉重而不自觉地有些倾靠向他身旁。他还是放心不下,小心地捧过双臂细细审视。
[真的没问题?]
[没问题啦。是你自己平常没看过,才这幺大惊小怪。]可是看他这样,实在有点给他小小窝心,呵呵[通常我练两小时后,就热敷半小时左右,整个练习结束后我会敷比较久。虽然弹琴只是两只手的事,可是运动到的是整条手臂、肩胛骨、后背的力量。如果不做好肌肉松弛的保健动作,长期累积的紧绷,破坏性不下于运动伤害喔。]
他现在的神经就够紧绷,几乎造成心灵伤害。
[你要敷多久才会好?]
[差不多啦,可以拿下来了。]
等她卸下两条沉重的保温袋,露出正常雪白的手臂,他才真正松口气。
[走开走开!]她没好气地清掉挡在他胸前的低垂脑袋和大掌,方便她侧坐到他大腿上,松松勾抱住他的颈项,独享她的专用座位。
他服了她,投降地将前额靠在她小脑袋瓜旁。
[原来这是你第一次看到我练琴呀。]
[嗯。]他暗自惭愧。即使婚后,他对她的了解仍少得可怜。[乐乐。]
[嗯?]他胡碴跑出来了。纤纤玉指闲闲地搔呀搔,玩弄那种刺刺痒痒的感觉。
[关于取消你在拍卖会演奏的事,]他愈发低沙喑哑。[对不起,那完全是不得已的。]
她怔怔望着他近在眼前的沧桑神色。
[二月那场拍卖会,是安家abrhrodite的最后一场拍卖会,我希望它能够以最正统、最完美的形象做一个收尾,而不想搞一些好象很有创意的花招。]
他实在没有办法改变自己四平八稳的本性,只能绝望地接受。
[当初是为了迎合张女士提的意见,我们才勉强暂且同意。但我愈是着手规画,愈觉得在这场拍卖会上演奏很不适宜。]
[喔。]
[我跟张女士沟通了很多次,终于得到她的体谅,同意取消演奏的提议。然后,再跟你提这事。]
[为什幺你拖这幺久才告诉我取消的事?]
他没有响应,视而不见地一直凝睇前方的大钢琴。
他不知道该怎幺向她说明。有很多感觉方面的事,并不适合言语。
[对不起。]他再怎幺苦思,也只讲得出这一句。
[你干嘛对不起啊,这又不是什幺了不得的事。]
他赫然瞪向她的闲散,严严审析她的莫名其妙。
做这幺这样盯她?
[演奏临时取消是常有的事啊,我早就习惯了。]
[你明明很受打击,甚至跟我呕气。]
[我当然会有点受到打击,不过过两天就好。]跟感冒一样来得快、去得快。[我跟你呕气是气你居然想把我转介给别的艺术中心演奏,还跟我大谈酬劳的部分啦。]太羞辱她的人格了,不气不行。
[你不是在计较我取消掉你演奏机会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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