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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父皇给了五日的婚假,戚文怀却不敢成日缠着芍药不放,男女有别,她的身子可无法由着他白日黑夜的胡闹纠缠。因此从宫中回来,他就去了外书房,也是藉此机会与几个人私下见面。
酉时末,戚文怀才步出外书房。迁进宁亲王府至今,他大都歇在外书房,一来他与先生幕僚在此议事总至深夜,索性就在这儿沐浴歇下;二来景德苑空空荡荡,又没有女主人,何必特地走一段路回那儿睡觉?而安排在吟春苑和吟秋苑的两个侧妃不讨他喜欢,分别安置在她们后院的几个侍妾也跟着难以入眼。只有祝氏那儿他每个月会固定歇上几晚,直到她去了。
如今再也不同了,景德苑有个喜欢的人等着他,红帐里有她相伴,外书房就变得太过冷清了。
“王爷”
戚文怀被突然从暗处跳出来的人吓了一跳,跟在身后的刘方和戚邵武也吓一跳。
怎么没有察觉有人躲在那个地方?戚文怀不悦的皱眉。“你是谁?”
“奴婢是蒋姨娘的大丫鬟萱儿。”
戚文怀怔愣了下,终于想起蒋姨娘是谁了。“何事?”
“请王爷赶紧去看蒋姨娘,今日王妃坚持蒋姨娘下跪奉茶,蒋姨娘用了晚膳开始闹肚子疼,奴婢担心蒋姨娘动了胎气。”
戚文怀这会儿眉头皱得紧了。“肚子疼应该请太医,为何还在这儿磨蹭?”
萱儿闻言一怔,怎么也没想到王爷会有这样的反应。
“刘方,拿我的帖子去请太医,再去瞧瞧蒋姨娘。”戚文怀没等刘方回应便大步的赶着回景德苑。
此时,芍药正在景德苑正房右次间的小书房作画。心烦时,她最喜欢雕刻,可是如今新婚,杨姑姑她们怎么敢让她碰不小心就会见血的雕刀,最后她只好作画。
当她执笔蘸墨,脑海不知不觉浮现小时候生活的庄子,那是一段令人怀念的时光,无忧无虑,不是读书,就是玩乐,不曾想过嫁人,当然更不曾想过会嫁进一个敌人环伺的地方。
“这是哪儿?”若非太好奇了,戚文怀真舍不得破坏眼前这幅恬静柔美的画面。
直到这一刻,芍药才知道自己并非表面如此平静。她请杨姑姑派人盯着荷香苑,原是猜想蒋氏必定藉着今日之事大作文章,果然,大约一个时辰前,蒋氏的大丫鬟跑去外书房。
她不确定蒋氏的大丫鬟是否见到王爷,是否代替蒋氏在王爷面前痛陈她的恶行,不过,景德苑有他的人,相信刚刚他一踏进景德苑,就有人详细报告今日她与几位侧妃和侍妾见面的情景。若担心蒋氏肚子里面的孩子,他很可能转身就去了荷香苑他没去,当然不代表不在意那个孩子,但至少尊重她。
“这是我小时候住的庄子,很美的地方,那儿的人热情率直,夏日夜里,几家人经常会一起围坐在院子喝酒吃饭。”
他不喜欢她口中透露出来的思念向往,感觉他好像抓不住她,连忙道:“虽然我不能带你回去那个庄子,但是可以带你去我的庄子,就在京郊,来回只要半日。”
“王爷可不能轻许承诺。”
“我们明日就去,在那儿住蚌两日再回来。”
“后日我要回门。”
怔愣了下,戚文怀懊恼的轻拍脑袋瓜。“对哦,后日本王要陪你回永昌侯府。”
芍药苦恼的咬着下唇,为何他不问蒋氏的事?难道他还不知道吗?
其实,戚文怀的心也与她一样悬在半空中,为何她不质问蒋氏有孕的事?为了这一刻,他可是做了准备,甚至抱着破釜沉舟道出实情的勇气来难道她一点都不在乎吗?他不喜欢她不在乎。
戚文怀忽从她身后一抱,芍药没料到他会有此亲密举动,为之一僵,半晌,渐渐放松下来,随之放下手上的笔,这才闻到他身上传来的淡淡酒香。
“王爷喝酒了?”
“喝了一点,有人特地来恭喜我成亲了。”
恭喜王爷成亲不是应该昨日来吗?昨日不来,今日来,难道是此人不宜当着众人面前与王爷过于亲近吗?芍药不会多问,身为皇子,总有一些只能私底下活动的关系。
“我给王爷准备醒酒汤。”
“不必了,只是喝了一点酒,你陪我用晚膳。”
“王爷怎么还没用晚膳?”王爷早早就派高成来说将晚膳送到外书房。
“某人喜欢与我争食,我只吃一点,肚子还饿着,想要你陪我吃。”戚文怀拉着芍药出了小书房,芍药连忙吩咐守在正房外面的瑞云去小厨房要两碗馄饨和点心,便随戚文怀来到左梢间,两人一左一右在炕上坐下。
芍药早就让小蔚房备了夜宵,因此馄饨和点心很快就送过来了。
用过食,戚文怀拉着芍药在院子散步消食。
“我们在院子里种一棵石榴吧。”
“王爷为何要种石榴?”
“你以前住的庄子不是有一棵石榴?”他不可能将那个庄子迁移至此,只能尽可能仿制那里的一景一物,免得她的心总是思念那个庄子。
“那是爹亲自种下的,爹喜欢石榴,说是花谢了,还会结出果实,其实啊,爹是贪吃石榴果实,酸酸甜甜,回味无穷。”芍药故意戏谑的歪着脑袋瓜瞅着他。
“王爷是不是也喜欢吃石榴果实?”
戚文怀闻言哈哈大笑,调皮的俯身靠向她耳边,悠悠道来。
“本王唯一爱吃的只有一种——芍药的果实,那才真是人间美味,吃了还想再吃,怎么也吃不够。”
“芍药哪来的果实”芍药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娇颜瞬间红若石榴花,不敢相信在外人面前冷漠无情的四皇子会说出如此令人羞赧的言词。
“有,就此一个,独一无二,还是属于本王的,本王今晚就可以向你证实。”
“王爷觉得捉弄妾身很好玩吗?”芍药又羞又恼的跺脚,接着转身回屋。
戚文怀欢喜的笑开怀,不慌不忙的跟在后面。
这夜,当两人躺在床上,戚文怀卖力的证明所言属实,这个属于他的人间美味,真的是吃了还想再吃,怎么也吃不够,折腾了整整一夜,以至于隔日一早,几个侧妃和侍妾辰正前来请安时,芍药还在床上与周公对弈,直到一个比一个尖锐的声音飘进耳中,芍药终于不甘不愿的与周公道再见。
“王妃醒了吗?”瑞云早就在床边候着,一见到芍药有了动静,真是松了口气,外面那几个女人真是有够可怕。
“怎么了?”芍药慵懒的坐起身。
“王爷交代,王妃累了一夜,让王妃多睡一会儿,就是再大的事,也不可以吵醒王妃,可是几个侧妃和姨娘不肯离开,坚持等到王妃起来。”
这么一串话,芍药真正进入脑子的只有六个字——王妃累了一夜这会儿不但脸红了,连脚趾都红了,真是教人羞得不敢见人!
芍药实在很想叫外面那些个女人都回去了,用不着如此勤劳的来请安,王爷不在,她们应该也不会想待在这儿,可是,这可是规矩,她们只怕也不乐意向她请安,尤其遇到今日这种情况
王爷说得如此坦白,她恨不得躲在被窝不见人,而外面那几个女人却恨不得将她咬个稀巴烂。
甩了甩头,芍药将恼人的思绪抛至脑后,认命的起床,让瑞云伺候她洗漱净面穿衣梳头,出去见那些麻烦的女人。
虽然一早就被王妃娇媚的模样搞得心情郁闷,可是一想到蒋氏宣称身子不适不去向王妃请安,乌氏的低迷就一扫而空,藉这个机会就可以搞垮蒋氏,至于蒋氏肚子里面的孩子,她不动手,别人也会动手,不急。
“从来没见过这么愚蠢的女人,真以为有了孩子,她在府里的地位就可以跟王妃一样,真是笑死人了!”乌氏嗤笑了几声,实在不屑蒋氏这个笨女人。
“我和甄氏这些日子故意让着她、忍着她,就是想惯得她忘了自个儿的身分,拿她当枪使,去试探王妃,摸清楚王妃的性子,看王妃有多大本事,不过她也太愚蠢了,第一天就与王妃正面冲突。”
乌氏的奶娘桂嬷嬷在心里叹了声气,若非主子和甄侧妃一左一右煽动蒋氏,说她肚
子那么大了,下跪好吗?会不会动到胎气?蒋氏绝不会挑在那时闹事。
“嬷嬷,昨夜王爷真的没有去看蒋氏吗?”昨日向王妃敬茶出了那样的事,她就猜到蒋氏不会善罢干休,一定会去找王爷告状,于是派人盯着外书房。蒋氏的大丫鬟确实在王爷面前告状了,不过出乎意外的是王爷并没有因此恼了王妃。
“王爷将此事交给刘方。”
“蠢蛋就是蠢蛋,也不想想那个孩子是如何得来的,还以为王爷会因此看重她吗?”
桂嬷嬷又忍不住在心里叹气了,主子已经忘了,原本她们也冀望蒋氏肚子里面的孩子可以让王妃吃个大闷亏,同时将王妃的威信一下子打趴,只是未料这个王妃年纪虽小,却是个厉害的。
“嬷嬷,蒋氏肚子里面的孩子还能留多久?”
“王爷不看重蒋氏,王妃反而有可能让蒋氏肚子里的孩子生下来。”虽然桂嬷嬷不了解芍药,可是王爷亲自向皇上讨来的王妃,怎么会是一个普通女子?王爷至今未有子嗣,即使是庶出的,王爷也是日盼夜盼,王妃何必在此事与王爷过不去。
“她怎能容许一个姨娘生下王爷的长子?”
“姨娘的孩子只能认王妃这个嫡母。”
“话虽如此,可孩子是从姨娘的肚子出来的,见了就是不喜。”
主子不喜,可是王妃并不是主子。桂嬷嬷终究没说出来,转而提醒乌氏。
“王爷似乎很宝贝王妃,昨日发生那样的事,王爷还是在景德苑过夜。”
“刚刚成亲,王爷这会儿还贪鲜。”
“王妃可是脸上有残缺。”主子总是太小看人了,就好像蒋氏,主子从来没将她放在眼里,可是哪知道这个女人如此不要脸,让她抢在前头怀了王爷的孩子。这些话她都说过,不过主子一转身就忘了,就是认定别人不如自己。
“脸上有残缺又如何?她可是永昌侯的嫡女!王爷当然会看重她一些。”乌氏恨恨的咬牙切齿。“同为侯爷之女,为何我只能为侧妃,而她却可以成为正妃?”
桂嬷嬷无声道,永康侯虽然与荣贵妃有着亲戚关系,可是关系远着呢,根本比不上永昌侯,那是货真价实皇上眼前的红人,皇上将永昌侯的嫡女指给王爷为正妃,这也在情理之中。
“我就不相信王爷能喜欢她多久,一个月,两个月,很快就没意思了。”乌氏根本是打心底瞧不起芍药,听说她是从小养在奴才身边,也不知道大字识几个,她能有多大的本事?虽然她在蒋姨娘的事上处置利落,可是不值得因此高看她,嫁过来之前她必定知道蒋姨娘有身子,事先取得王爷同意,还会不敢对蒋姨娘出手吗?
这一点桂嬷嬷倒是赞同,虽然王爷如今很宝贝王妃,可是男人啊,有几个不喜新厌旧呢?过些日子,哪个王公大臣将女儿送过来,王爷的心一定会被勾走。
“嬷嬷放心,吟春苑那个女人不会太安分的对了,忠勤伯府不是送了一个丫鬟过来吗?”乌氏两眼散发着看好戏的光彩。
“王爷不进吟春苑,甄侧妃身边的丫鬟再美也没用。”其实,主子不也是如此吗?
桂嬷嬷随意瞥了一眼随侍在旁的大丫鬟明珠,主子当初选她陪嫁,就是看上她的美色,可是这三四年,就是主子都难得王爷宠幸,身边的丫鬟又哪用得着,像花一样的美人儿如今都蔫了。
“王爷不去吟春苑,吟春苑的人不会想法子送上门吗?”
王爷不是好色之徒,对于想方设法扑上来的丫鬟,只怕他不会藉机偷香,还会大声斥责一顿。桂嬷嬷无意绕在此事打转,如今主子真正应该担心的是另外一件事。
“这两日秦姑姑可能会要求主子将管家之权交出来,主子有什么打算?”
秦姑姑是随王爷一起出宫的管事嬷嬷,内宅的人事都是她在管的,当然,两个侧妃对某个位置上的人有意见,她还是会尊重的。
“不能交出去!”交了,以后她的日子怎么过?乌家家底不厚,她的嫁妆当然也不厚,而王府处处都要用银子,不挖公中墙角攒下私房,她怎么应付得来?
“不交也不行,王妃管家,这是理所当然。”
“不让她顺利管家,她还能管家吗?”她那大把银子可不是白花的,府里到处都有她的人,那个丫头想要管家,岂是那么容易的事?
“主子想做什么?”
“不用着急,待秦姑姑找过来了,再来盘算。”
“主子还是先琢磨,府里的奴才忠心的能够有几个?哪儿有好处就往哪儿钻,他们不去讨好王妃,守着主子,这岂不是打错算盘了?”
“我手上可是有不少人把柄,岂是他们想跳船就可以跳船的,”顿了一下,乌氏终于有了危机意识。“不过你说的也对,还是早早算计,要不,等王妃上手了,我想出手就难了。”
桂嬷嬷总算松了一口气,主子能够看清楚状况就好了。
三朝回门之后,秦姑姑将宁亲王府的帐册和几个库房的钥匙交给芍药。
其实芍药根本不想这么早管家,毕竟她还没有完全摸清楚宁亲王府的情况,不过人
家都送上门了,她不管也不行。
初来乍到,她无意大刀阔斧的进行整顿,将各方人马的钉子拔除,将自己的人安排在那些重要的地方。
得罪人,这无异于自找麻烦,原本无事也能生出事来,别人生事,她是被迫接受,她可没必要主动生事,搞得自己灰头土脸,这种行为只能一个字来形容——蠢!还不如不动声色,以不变应万变。
因此,她管家唯一做的是——白纸黑字立下规矩奖惩,这其实是一切照旧,只是如今写得明明白白,有凭有据,没有人可以借口不知道有这个规矩,当然,奴才们大部分都不识字,没关系,她让识字的人二念给不识字的人听,听完了之后,确定没有任何疑虑就在名册上盖手印。
她的想法很简单,敌人不是不能用,只要有利可图,敌人可以与你站在同一阵线,不过,敌人终究不能久用,逮到时机,就必须除掉。何时为最佳时机?她不急,面对敌人要狠,但更要有耐心。
花了数日时间,将建府三四年的帐册都看完了,芍药累得动也不想动一下。这些帐册做得很漂亮,只会偶尔出现异常浮动,找个借口掩饰一下,还能显示帐册的真实性,若是很不巧的,真能证明这是挖了公中墙角攒私房,这么一点点,王爷应该也不会追究。管家的若一点甜头都没有,那岂不是连厨房的管事嬷嬷都不如?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小瑕疵是每个人都会有的,何必太过斤斤计较。
实在是太累了,芍药不知不觉就闭上眼睛,迷迷糊糊之间,感觉自己被抱起来被抱起来?她瞬间惊醒过来,一看见戚文怀,又放松下来。
“王爷回来了啊。”她挣扎的想下来,他只好将她放回炕上。
“就这么睡着了,也不怕招凉。”
“炕上很暖,不会招凉。”
戚文怀低头轻碰一下她的额头,不冷不热,刚刚好,也就放心了。
“王爷用过晚膳了吗?”虽然戚文怀都是在外书房与先生幕僚一起用膳,可是芍药总习惯问上一句。这些天她也发现了,王爷不喜欢大厨房的膳食,大厨房掌勺的习惯重口味,而王爷偏爱清淡爽口。小厨房的厨子乃是王爷的奶娘苏嬷嬷,当然很清楚王爷的饮食习惯。
“吃了一点,想再与你吃夜宵。”
“今日我让小厨房为王爷准备了香鱼羹。”芍药套上鞋子,跑了出去。
戚文怀见了不禁一笑,随手拿起堆叠在炕几上的帐册翻阅。
过了一会儿,芍药亲自端了两碗香鱼羹和两道点心回来,戚文怀将炕几上的帐册移至一旁,芍药将夜宵摆上。
芍药不爱吃夜宵,可是为了陪伴戚文怀,也会为自个儿备上一份,最后当然都是进了戚文怀的肚子。
“当家累吗?”
“上手了就不累了。”
“有什么难处吗?”“暂时还应付得来。”
他很清楚府里这些天的情景,她看似没有作为,却也让浮动的人心稳定下来。
新主子对下人们谁也不认识,当然会以自个儿的陪房取而代之,尤其那些占了重要位置的人,更是人人自危,做事也就提不起劲。可众人出乎意料的是,新主子来了,却谁也没动,只是将规矩奖惩讲明,鼓励大伙儿好好做事,众人终于放心了,原来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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